在威尔逊和王葆真一桌约七八步外的另一张桌子上,总统顾问豪斯上校一边关注着总统和王葆真的交谈,一边则漫不经心的应付着和自己坐在一起的另外三位中国代表。
其实,他主要是在应付顾维钧,这位前驻美国公使正试图向他解释,共和党的决定并不能代表中华民国政府的决定,中华民国政府绝不能这么毫无理由的退出和会。至于另外两位中国代表王正廷和陈友仁则一直保持着安静,但他们并没有阻止顾维钧的解释。
对于豪斯上校来说,这个场面其实他并没有感到不适应,毕竟作为总统的顾问,他和国务卿之间的争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在他看来,中国政府内部的斗争其实和美国政府内部的权力斗争并没有什么区别,这也恰好说明了对方确实是一个民主政府,不给自己人拖后腿的,还能叫民主政府吗?
老实说,豪斯上校很乐意见到中国政府内部有一批反共和党的分子,要是中国政府内部铁板一块,他们又怎么能够对中国内部政治施加以影响力呢?但是,美国政府不需要一群愚蠢的反对派。他们要的是中国内部的反对派能够帮助美国政府牵制共和党的手脚,而不是让美国政府直接和共和党对立起来。
前者可以放大美国政府对于中国内政的影响力,而后者只会消耗共和党对于美国政府的好感,这显然是不符合美国在华利益的。毕竟现在的美国需要一个能够牵制日本的中国,而不是一个在美日之间中立的中国,除了共和党之外的其他中国内部势力是完不成这点的,他们对于任何列强都只会卑躬屈膝,然后等待着别人去拯救他们,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因此对于顾维钧滔滔不绝的解释,豪斯上校也是听听就算了,并OTg2NTc=没有给出任何回应。直到他看到总统的神情开始缓和了下来,这才把精力放到了自己这一桌,他对着顾维钧客气的说道:“顾先生,您今晚说的这些我都没有异议,但是我希望您了解以下几点。
首先,您希望在最高理事会上就中国境内的各国势力范围、驻扎兵警、设立邮局、领事裁判权、租借地、租界、关税等问题进行一个讨论,我认为这是相当不现实的。
本次和会要解决的是同盟国的问题,而不是贵国的问题。我认为贵国需要把目光放的更为开阔一些,而不是只关注本国的事务。总统阁下虽然支持贵国解决这些历史遗留问题,但是支持并不代表我们会成为贵国利益的代言人,贵国的利益应当由贵国政府去保卫,而不是指望美国政府去保卫。”
顾维钧面上流露出了一丝尴尬之意,但他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向着豪斯上校说道:“可是我国在这场战争中付出的也不少了,我们从始至终都是站在协约国这边的,协约国怎么能够把自己的盟友当成殖民地看待呢?
此外,我国一直都是支持美国在国际事务中发出更多声音的,威尔逊总统阁下要求在战后组建的国际组织,我国也是始终抱着支持立场的。既然美国要领导这个战后建立的国际组织,怎么能够不给支持美国的中国以公道呢?这样下去,谁还愿意继续跟在美国后面呢?”
豪斯上校足足注视了顾维钧将近一分钟,他觉得这个毕业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中国留学生真是一个蠢货,他到底在哥伦比亚大学学了些什么鬼东西,完全不及那个据说毕业于普林斯顿大学的共和党主席吴川,他怎么会以为老大有庇护小弟的义务,哪怕是纽约下东区的黑帮都知道,小弟都是用来为老大牺牲的消耗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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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了良久之后,他对着顾维钧坦白的说道:“是的,美国希望这个世界多一些公义少一些罪恶,但是美国不是上帝,我们拯救不了每一个弱者。美国政府首先要为选民负责,然后才能考虑世界其他地区公众的权利。
是的,贵国从这场战争爆发到现在一直都站在了美国政府这边,所以我们才会支持你们从德国人手中拿回了青岛,支持你们从日本人手中拿走北朝鲜,支持你们从荷兰人手中拿走安不纳群岛和婆罗洲岛的一部分…相对于中国政府对于美国的支持,我们给予贵国的回报难道还不够多吗?
但是,贵国不能指望我们为了你们去同英国和法国等协约国全体对抗,这显然是不符合美国人民的利益的,也远远超过了贵国现在对于美国的付出。
所以顾先生,我希望您明白一点,美国并没有亏欠贵国或世界其他民族、其他国家什么,我们只是本着我们的良心和价值观希望这个世界点变得更好一些。不管贵国支持或不支持我国,我国也会按照自己的价值观去行事,这并不是一场交易。”
在豪斯上校的指责下,顾维钧有些狼狈不江浙湖汉北堪,他正试图解释自己说的并不是豪斯上校所想时,一旁的陈友仁终于出声为他解围道:“我想顾代表并不是上校先生您所说的那个意思。我们只是希望能够让中美两国建立起更加密切的关系。”
豪斯上校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然后把餐巾丢在了桌上,神情冷淡的回道:“总统阁下当然乐于见到美中两国的关系变得更加密切,但是,如果共和党从贵国政府退出的话,贵国政府还能继续合法的代表中国吗?在当前的国际局势下,一个分裂的中国对于美国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三位不觉得吗?”
这下陈友仁也无法开口了,这正是他和王正廷一直保持沉默的原因。因为他们心里很清楚,如果北京和共和党发生敌对,被消灭的那个只会是北京政府,而不会是共和党。因为现在的共和党根基实在是太深厚了,即便不提共和党在对外作战中获取的荣誉,光是共和党在东北、山东的经营成果,已经足够让国内各地军阀放弃抵抗了。
顾维钧长期在外对于国内的变化没什么感受,所以敢轻易的向美国人表示北京政府可以踢开共和党自己做主,但是他们两人知道,这是不现实的事情。只不过他们也想知道美国到底在北京和共和党之间的真实态度是什么,才会纵容顾维钧在这里和豪斯上校进行讨论。
当豪斯上校这边沉默下来的时候,王葆真和威尔逊总统的交流也到了结束的时候,他最后向总统建议道:“事实上吴主席有个更好的建议,总统先生您为什么不派出一位非正式代表前往莫斯科呢?或者委任一位不那么显眼的人物去莫斯科。
整个欧洲现在已经分裂成了两半,如果英法不修改他们继续瓜分世界的想法,那么欧洲的分裂只会越来越明显。在这种时刻,一个秉持自由主义的美国,将会是弥合欧洲分裂的最适当的调和者。而这也有助于你所想要在战后建立的维护世界和平的国际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