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蓁半靠在床前看着外面的院落,院子中间种着一株海棠,正值花期,开了满树,花香随风飘散,落入鼻端,令人心安宁。
宁蓁轻闭着眼,感受这似乎干净清澈的气息。
“三小姐似乎心情不错。”一个声音突然传来,令她一惊,忙睁开眼。
一袭素衣的男子刚刚踏进院门,正隔着窗子与她对望。
宁蓁慌忙落下窗户,坐回榻上。
片刻后,有脚步声由远而近传入耳中,待他进到屋子里时,她已经端正了坐姿,在那里等着他了。
“先生总算来了,我们姑娘先前还在喊头疼呢,您快给她瞧瞧。”碧玉招呼着谭子卿,早早为他准备好座位,与宁蓁隔有一段距离,但却能够为她把到脉。
谭子卿轻撩起衣袍,面色如常地坐下来,对宁蓁一伸手道“三小姐,请将手递给在下。”
宁蓁衣袖下的手指微微蜷缩,而后才缓缓伸出。
谭子卿手往下放,指尖轻搭上她的脉搏,他很明显地感觉到,在他手指碰到她肌肤的一瞬间,她整个人似乎都僵硬了片刻,不过很快调整了,他轻微一笑,装作没看见。
宁蓁在他把脉的时候,也在用余光偷偷打量着他。
眉眼温润,模样清隽,行事做派也是止乎于礼,在她的记忆里,所接触的男子中,似乎只有他一人从未与任何女子有牵扯,平日里若无人生病,他也只是就待在府内他的院中,读医书,研制药物。
不仅生的好,性子也好,品行高洁。
这样的男子本该是最令她心仪的。
只是,前世她与他几乎很少有接触,仅有的几次接触也不过是她生了病,他依照规矩来给她看病罢了,少女懵懂时她也曾对他有过那么点心思,可是却全都被掐死在腹中,且不说他身份如何,单就她后来所遭遇的事情也让她对未来的所有憧憬全都打消殆尽,后来她嫁的那个夫婿,也是她父亲为她找的,草包一个,酒囊饭袋,与她父兄一行狼狈为奸,对于她是否身子清白更不在意。
而再见谭子卿,已是快要咽气。
她又想起曾经闲暇时听几个姨娘谈论过他,他们说他从不让女子近身,恐怕是个断袖,她们甚至还在一起打赌,要亲自去勾引他,试试他到底是不是喜欢男子,不过后来听说那个负责去勾搭他的姨娘被狠狠羞辱了一番,羞愤地逃出他的院子,最后被她父亲私下惩治了,不知结果如何,但她只知道,从那以后她再未见过那个姨娘。
这会儿她再看他,似乎又多了些不同。
这边脉已把完,谭子卿收回手,温声对宁蓁道“三小姐身子底不错,落水之后只是受了惊吓,昏迷的久了点,倒是没有染上风寒。”
“不过,观三小姐的脉相,三小姐似乎有心事郁结于胸”
谭子卿目光带着疑问,却见宁蓁双眸定在一处,全然未听见他的问话。
碧玉见此忙低声唤她“姑娘,姑娘”
宁蓁这才慌忙回神。
见谭子卿在看她,这才发觉,他的手早已收回,而她还保持伸手的姿势,忙将手收到衣袖下,她微微侧目。
“抱歉,我昨夜未曾休息好,所以方才有些走神了,先生刚刚说了什么”
谭子卿对她轻而一笑道“无碍,不过三小姐的确是有心事,看来在下没有看错。”
他的话让宁蓁心下一顿,但她却抿着唇,没有接话。
“三小姐这般年纪,怎会有这么重的心事,长此以往,对身子可不好。”
对于他没有问她的心事是何,她稍稍舒了口气,但他所讲的道理,她都明白,可是,他没有经历过她所经历的那些,又怎会知道她真正的想法,有些东西一旦烙印在心底就永远都抹不去了,她也想忘,可是怎么能忘。
见她表情越发悲痛,眉宇之间的厌恶情绪怎样都遮不住,谭子卿已然知晓她大约所想的事情,了然于心。
“待我回去再开一副方子,命人抓了药给三小姐送来吧。”说着他站起身,看了眼关上的窗子,对一旁的碧玉和轻衣道“这会儿天将放暖,日头好的时候你们就将这窗子打开,让这屋子透透气,这样对小姐的身子也有益。”
“是,奴婢记下了。”
再看了眼脸色稍显苍白的宁蓁,谭子卿心下一叹,对碧玉轻衣二人点头后,转身离去。
走到门前时,他又停了下来,没有转身,只低声说了一句“还未发生的事情或许还有机会扭转。”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却让宁蓁大吃一惊,她猛地抬头刚想问他什么,却见那门前处空荡荡的,他已经走了。
宁蓁忙从榻上站起身,小跑着追出去,见到一抹衣角掠过院门,情急之下直接出声喊他“先生,请留步。”
见到他当真停住了,她面色一喜,提着裙摆就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