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蓁是被噩梦惊醒的。
醒来又是一身冷汗。
幸好已经天明,不然长夜难熬,她也无心入眠。
轻衣与碧玉早便候在房外,等她一唤就进入房内,服侍她穿衣洗漱,梳妆打扮。
宁蓁安静地坐在梳妆台前,任由碧玉轻衣为她梳理头发,透过泛黄的铜镜,里面映出的人影依稀是她记忆中年轻的模样。
十五岁,花一般的年纪。
若未曾经受那些噩梦般的摧残,现在镜中的人儿应该是一脸稚嫩和青涩,一如当初那般对未来抱有憧憬。
但事实却是,即使她重新来过,也再不可能回到当初,只要一闭眼那些经历过的场景就仍然历历在目,她忘不了,也不能忘。
宁蓁面若静水般,宽大衣袖下的双手却早已握紧。
“姑娘,姑娘”
轻衣的声音将她唤回来。
宁蓁敛了敛目,抬首望向她道“怎么了”
整理好床铺的碧玉拿着一件轻纱外衫走过来,宁蓁自然站起身抬起双臂,让其为她穿上。
碧玉边为宁蓁穿衣边道“方才奴婢正在跟您说要去给夫人请安的事。”
“请安”宁蓁有些出神。
“谢天谢地您这番落水没有落下什么病根,待会儿去跟夫人请过安,让谭神医来为您把把脉,这样也好让我们放心。”轻衣接过话道。
宁蓁闻言抿唇不语。
她与夫人一向关系不睦,因为夫人并非她亲生母亲,只不过是她母亲去世后由姨娘被抬上来的,连续弦都算不上。
这么些年来,她这个后娘当得极不尽心,莫说关心非她所生的子女,便是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这样的事情若是在旁人家中,怕是早就被人戳脊梁骨了,但在她们家。
宁蓁只想冷笑。
由她的祖父到她的父亲,对家中琐事全然不管,只知贪欢享乐,以致家中风气混乱不堪。
这么看来,她前世能平安懵懂过到十五岁,也真是奇迹。
如果可以,她真愿意永远这样被蒙蔽下去,也不亲眼目睹那些污秽腌渍的事情。
“我头疼的厉害,这样去见了母亲,怕是也令她不喜,你去与母亲说一声,我今天就不去请安了。”
“再与母亲知会一声,我想请谭神医这就来为我看看,请她务必应允。”宁蓁说着,以手扶额,皱着眉头,似乎真的很难受的样子。
碧玉赶紧扶住她“姑娘这好好的怎么又难受了。”
“轻衣你去照姑娘的话告诉夫人,我先扶她上床休息一会儿。”
轻衣点点头“知道了,我这就去见夫人。”
见她退下后,宁蓁对碧玉摆摆手道“不用到床上躺着了,就扶我到小榻上休息一会儿就好。”
碧玉闻言也不再坚持,当即扶着她往平日休息的小塌上走去,刚让她半躺好,就看到一旁开着的窗户,伸手就想关上。
宁蓁见此出言阻止道“不用管了,就这样开着吧。”
外面院子里的海棠刚开不久,这会儿打开窗户还能闻到阵阵清香。
“可这样开着您若再受了风可怎么好。”碧玉有些担忧道。
宁蓁只是轻轻摇首,而后让她去拿了一块毯子给自己盖上才算完。
而另一边,相国府偏院的一个院落,名听风阁,正是谭子卿所居之处。
作为被宁相国亲自聘请入府的大夫,他专负责府内所有人大小病症,当然,只限于相国府的主子们,下人们生病是没资格让他亲自诊治的。
虽然只是一个府医,但他在相国府的待遇却是很高,毕竟他那一手闻名天下的医术可不是浪得虚名,就算当初皇帝邀请他入主太医院他也都拒绝了,而宁相国为何能请得他至今还是一个谜。
但外人又哪里知道,他被请入相国府,表面上是为府中主子们看病医治,实际上宁相国真正要他做的事情却都是些难以启齿的。
就比如,他昨晚半夜被人扰了清梦,仆人连夜为宁相国来向他求药,拿到药之后又立即离开。
这样的事情几乎每个月都要发生一回。
而宁相国派人来取的药却是他专为他配制的。
一颗小小的药丸,吃上一粒,便可如壮年男子一般,夜御数女。
宁相国如今已是五十八的年纪,在这个平均年龄六十都算高寿的时代,他却仍旧如同年轻人一般如狼似虎,若是没有专门调制好的药物支持,怕是早就x尽人亡了。
谭子卿闭上门窗,在他研制药物的时候,是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打扰的。
他正在给宁相国配置新药。
加重了剂量的药丸自然效果也是不同的。
这是宁相国自行要求的。
其实按照他的想法,以宁相国的身体,不宜承受如此重的剂量,更何况是药三分毒,但显然,他不愿听他的。
望向指间的那颗不大的药丸,谭子卿嘲讽一笑。
这相国府真正的噩梦才将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