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显然是个上药的熟手, 很快便将闻辛背后的伤口敷上药膏, 她轻轻将闻辛的衣裳拉起。闻辛不知怎么,想起了头上的伤, 老和尚看了会不高兴么还有其他人看了,会有点心疼她么
闻辛抿了抿唇, 心想自己未免太过好骗, 真是侯夫人说什么自己就信什么。可等侯夫人收了药膏要走的时候, 她却没忍住, 开口道:“夫人, 我还有一处要上药。”
见闻辛主动与她说话, 侯夫人有些喜形于色, 可听到她说的内容, 又不免担忧蹙眉,轻声道:“是哪里快让我看看伤的重不重。”
闻辛转过身, 迟疑着取下了额上的白布带。在此之前,从未有人见过她取下白布带后是何光景, 因为她不想向人解释,便想着别让人看见就是。便是洗漱之时,春华秋实想要替她取下, 她也摇头制止,如今倒是头一遭心甘情愿地在人前取下,露出额头上斑驳的伤。
侯夫人没想到,原来这伤就在闻辛额上的白布之后,日日夜夜地藏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这样地伤, 像是砸出来的,又在这个位置,又是这样的分布。侯夫人想问她,是有人欺负她了,还是磕头磕成这样的可侯夫人看了看闻辛,突然意识到,兴许她并不想被人询问,这才迟迟不语。侯夫人好不容易感受到闻辛的态度有些软化,并不敢随意说些什么,怕将她推远,只好按下满腹担忧,捋了捋她额边碎发,问道:“这疤痕处可清洗了”
闻辛点点头,每回洗漱过后,她都会让丫鬟回避,自己亲自清洗额上。
侯夫人指尖点上一些药膏,在闻辛额上化开,药膏清凉,还有淡淡的香。侯夫人的声音气弱,带着许多的不确定:“我以后每日过来给你上药可好”
闻辛的动作顿了顿,道:“不必如此,太麻烦了,将药给春华秋实就好了。”
侯夫人指尖一顿,温柔笑道:“这样也好。”
闻辛神情微动,自她回来以后,最常听侯夫人说的便是“也好”亦或者“就好”,好像她做什么都是对的,都是适宜的,并不应当受到一点指摘。
侯夫人将药膏放到盒子里,将盒子留在闻辛的房间,临走时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你额上白布既是伤的缘故,平日里可还要为天鹤大师守礼”
闻辛摇摇头,道:“老……师傅他是得道高僧,圆寂后也是羽化登仙,与常人过世不同,又何须人守礼再说了,他自己也不喜欢。”
侯夫人点点头,好似只是随意问了这一句一样。
可到了晌午用膳之时,在一堆的素食之间,闻辛看到了一道从未见过的菜肴。那小小的碗里,是淡黄色的糕点一样的东西,可又比糕点柔软脆弱许多,上面点缀着的东西闻辛也认不得。
闻辛在白云寺里,对素食也算见多识广,天鹤大师向来是给她开小灶的,基本上能用来做膳食的食材她都见过。眼前这道菜,她不止从未见过,就连是什么东西做的都不知道。闻辛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可能,她转向一旁的春华,问道:“这是荤食么”
春华似乎有些惊讶她不认得这菜,但很快反应过来,压下心底的怜惜,耐心道:“正是荤食,这是鸡蛋羹,里边放的东西,叫做瑶柱。鸡蛋羹最是鲜滑可口,正适合姑娘家的胃口,不过小姐长年茹素,这荤腥也不能一下沾太多,怕肠胃受不住,所以才只做了这一点,小姐快尝尝。”
春华替闻辛舀了一调羹,闻辛便知道该如何吃这鸡蛋羹了。荤食与素食果然不同,在这之前,闻辛从未吃过这样滑嫩的食物,又香又软,好像一吞便全吞下去了一样。</p>
吃到美食,闻辛难免想起慧缘,有些可怜他。寺里不少僧人是半路出家,虽说下半辈子都只能茹素,好歹知道荤腥是什么滋味。可慧缘刚出生没多久便做了和尚,这一辈子若非还俗,怕是永远不能尝得荤腥二字是何滋味了。想到慧缘,便难免想起慧缘要她问的问题,闻辛的调羹停了下来,一下没了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