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皇也是叫气狠了,随便抓了个话头子斥他:“给你个官儿当,不好好做事家里天天弄哪些个买卖勾当作甚,短你俸禄了?”薛蟠这会子也委屈上了,别别扭扭道:“可是臣家里就是皇商啊,没说在礼部补个差使就要把营生收回去的,若是要交,那便回去与我妹子交代了这几天交上去。”这话堵得上皇上不去下不来的,只得又换个事儿骂他:“我听人说你一见人就你妹子你妹子的,你妹子恁厉害,竟敢还辖制起兄长来?你那出息呢?家里营生也能听凭一女流做主?”这就有点子过了,谁家生息的铺子不是交由下人挂个名儿再到内院听差回事的?若是在朝廷谋得一官半职的爷们儿还得分心算计家里下个月收多少银子,那这衙门里的活儿是做还是不做了!
薛蟠也是个呆的,莽劲儿上来一句不带饶人,撒泼道:“臣生下来就笨,又有甚办法呢?妹子伶俐便叫妹子掌家理事呗,横竖能做,又少不了臣一口饭吃。臣见了算盘子脑袋都要比往日大三圈儿,叫我管铺子怕不是一家老小都得去要饭来的。”上皇都叫他给气笑了:“既如此,我便下道旨意叫你母亲把家产统统与你妹子陪嫁了,看你妹子还愿不愿意拐回头养活你?”哪知薛蟠就地磕了个头:“那感情好!若我妹子名正言顺得了家产去也好,只一个,您能不能在旨意上添一句,就说妹夫家里不得再叫我妹子操劳,钱便把与他们用,可使得?”
若今儿真有这么一封旨意出了宁寿宫,上皇怕是要叫天下人笑话。这闲事儿都管到人家家里头谁打算盘上了,可见老爷子也是吃饱了撑着。当今站在另一边儿低着头撇嘴直憋笑,眼见薛蟠把上皇气了个够呛,他还跟没事儿人似的纳闷你干嘛这么大气性,这才是最可气的。将来必要将这个奇葩调进鸿胪寺,好好儿气气那些个不识礼数的蛮夷。
上皇这会子也反应过来叫薛蟠这呆子给气懵了,横竖你不能跟一个混人计较这些,偏这混人还是他自己给赐的出身补的官职,颇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因此恨恨指了薛蟠骂:“烂泥糊不上墙的,要你何用?!”旁人要是听了这个许是觉得仕途断送,少不得要叫吓得面无人色。可薛蟠不啊,他原本便不是做官的料,这两年老老实实在礼部呆着还是因为头上有林如海镇压,平日也没什么麻烦差事。要是上皇果然让他滚回家去吃自己,说不得还真趁了这货的愿。上皇只觉得叫这呆子气得肝儿都疼了,眼锋一扫看见儿子搁旁边杵着,转头又去喷他:“天天这么些破事儿,你就不能自己拿主意看着办?到底你是皇帝还是我是皇帝?”当今心道,当然我是皇帝,可你这太上皇帝谁也惹不起不是!
老爷子气哼哼又骂了几句,看见下面薛蟠一张蠢脸就头疼,挥了袖子道:“滚滚滚滚滚!滚远点儿!”连带着当今一块儿,两人如蒙大赦灰溜溜一齐前后脚出了宁寿宫。
转头当今就觉着薛蟠这人不错,蠢是真的蠢,没本事也真的是没本事,可这家伙他不拖后腿不添乱啊!对比着其他四王八公天天上蹿下跳不干正事儿的子弟们就显得无比可爱起来。等薛蟠回去,后脚宫里就下了旨意,把他从礼部从五品员外郎给调进了鸿胪寺做个从五品的少卿。
此时鸿胪寺仍在礼部下辖,平日又不是天天有外邦来朝,因此闲得穷得叮当三响,出门都要叫同僚看底三分。王家见了还道是当今给上皇出气罚了薛蟠,自家心下也平上不少。岂知皇帝真正用意?员外郎员外郎,正员之外也,实数冗官冗员,到底不是个名正言顺的差事。进了鸿胪寺仍旧有林如海照拂薛蟠不说,一个少卿听上去怎么着也要比员外郎好听的多,也是存着明贬实褒的意思在里面。况且薛蟠这两天正忙得烦躁,一听可算逃出升天进了清净衙门,立时恨不得给皇帝磕上三个响头。他如今就乐意骑个大骡子在京里慢悠悠溜溜达达走,也不用早出晚归,应了卯就回家守着媳妇、妹子和老娘,若不是还在国孝里头,想来这几天薛家大奶奶就要有好消息传出来了。
等京里头薛家并王家之间闹的龃龉不再是热门儿话题的时候,上皇这才把忠顺王喊进了宫。这回当今可没叫连带着陪骂,内侍寡着脸把忠顺王领进宁寿宫就退到殿外守着。只听先是暴风骤雨般一片瓷器摔碎的脆响儿,后头又有上皇怒喝之音,再后来只听忠顺王似是在里间儿哭求,最后声音总算消下去,里面这对天家父子究竟说了些什么外头一概不知。约莫着有两个时辰,这宁寿宫大门再次敞开,忠顺王出来跪在门槛外头又冲上皇磕了个头,这才垂头丧气回了自己宅邸,那欲纳薛家女为妾的想法暂时也打消了。
这边沈玉一见上面人偃旗息了鼓,果然封了十天便叫人把恒舒典门上封条去了,也把围着薛家宅子的人收了回来。这几日不是没人在外头探头探脑的窥视,看着有锦衣卫力士跟要抄家似的堵在外头,又眼见没人夹带东西进出方才罢了。如今薛家当铺里的东西人人都想要,却又人人都不敢动,就这么僵在那里。沈玉也是想把东西起出来的,他怀疑这里便是甄家掌控江南官场之关键,亦知里头寄存的东西恐是极要紧物证,可碍着忠顺王毕竟是上皇爱子,只要他自己不作死,旁人在这风口浪尖儿上皆不敢妄动,好在甄家也罢忠顺王也罢吃这一吓似是收敛许多,到底只能先放着不碰。
进了三月,贾家那边儿传来消息说是凤姐临盆在即,薛太太带了几个管事婆子亲自去走了一趟瞧她,又与王夫人坐了半天。贾家老太太算是在中间说和了一回,薛太太才松口同座上坐了的陈夫人不阴不阳说了几句话,至少明面儿上薛王两家便又重归于好。陈夫人也是尴尬不已,这王仁一不是她生的,又不是她养的,平日不是为了讨些银钱也不见上门请安问好。如今闯出天大祸事来他亲爹亲妈把脖子一缩好赖呆在宅子里装死,丢脸挨呲刮的事儿全推她身上,换谁谁能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我因为前天带睿哥出去浪......冻感冒了,烧得迷迷糊糊,吃了两包小柴胡睡了一天才好......还好睿哥和他爸都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