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 今天的朝食我们府里给你做了虾仁芦笋蛋羹, 滑嫩嫩的, 很好吃哟。你快起穿, 洗漱后我们去吃蛋羹好不好?”相国府邸后院,某个院子的某间房里,一位梳着垂髫髻, 瓜子脸的脸庞儿略有些圆润, 看起来脾气很好的侍女走进内室后,弯腰站在陆远趴着睡的木床边沿, 柔着声音哄他。
早在这位侍女过来前,陆远就已经醒了, 然而此时听了侍女的话后, 他却半点儿声音也不吭,小小的身子趴在木床上,脑袋向着床里侧着。
自那日玉蔻与郑神医的交谈不欢而散后,因为玉蔻再不让小月、绿柳等人去郑神医的马车里面陪小陆远玩, 小陆远的情绪便明显地低落了下来。
不过, 虽然情绪不高,他却还是很听郑神医的话的, 该用餐时用餐,该睡觉时睡觉,没有闹什么情绪。
直到,又一次到了梦里见到阿母的夜里,阿母没有来。
——之前玉蔻假扮陆远的阿母与他相处, 次日陆远清醒过来后,神智恢复,知道一个已死之人,是无法回到他的身边的,便以为晚上见到阿母,是他做的梦。
尽管知道是在做梦,陆远还是很期待梦里面,阿母的一次次到来。
然而最近,却一连两次阿母本该来他的梦里陪他的夜里,都不再过来了——
陆远一个小孩子,不像大人那般的理智,怎么能接受得了阿母突然的从他梦里消失?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阿母初次离开他之时,陆远的心里难受得不行,之前还在路上时,就闷闷不乐的,一整天也不说一句话,后来进了晋阳城,入住相国府后,他就更是整日都窝在宴息室里面了。
今日到了用朝食的时间了,他还懒懒的提不起劲儿起床去用朝食。
“小公子,起床吧。你用完了朝食后,我陪你去踢毽子,好不好?”
“不想踢毽子啊,那等你用完了朝食后,我陪你去捉蛐蛐儿?”
陆远还是不吭声儿,就在瓜子脸的侍女还想说什么诱惑小陆远时,忽然间,隔断内室与外室的天青色的绸布帘子被人拂了开来后,一个纤细的人影走进了内室,行走间边出声打断了她的话:“我来吧。”
小月姑姑的声音?
毕竟还只是个孩子,沉不住气儿,陆远立时便从床上转过了身来。
“小月姑姑!”在瓜子脸的侍女循声掉头,看着小月正疑惑着来人是谁时,陆远忽然间出声,软软糯糯地唤道。
在蔚县跟上了拓跋勰的队伍后,一个多月的好伙食的改善下,陆远原本瘦巴巴的小脸蛋儿上,到今日,虽然还比不得其他衣食无忧的人家,养出来的孩子的脸蛋儿圆润,却已是有了些许的肉了。
此时,那张长出了些许的肉的小脸蛋儿上,带着几许惊喜。
看样子小家伙还认得自己是谁呢。
总算之前没有白疼他!
小月心下微暖。走到床边后,她坐上床沿,抬手在陆远头顶软软的头发上揉了揉:“要用朝食了,阿远怎么还不起来呢?”
“我想阿母了,吃不下。”看着小月那张圆圆的脸庞,带着微笑温柔地看着自己,陆远撅了撅嘴,委屈巴巴地说。
她就猜到是这个原因。
想起自己过来这儿时,玉蔻给自己交代的话,小月毫不迟疑地向着小陆远保证起来:“你今日好好地吃饭的话,晚上的时候就可以见到你阿母了——”
“真的?”陆远双眼一亮。
“当然,小月姑姑从不骗人!”
陆远的小身板儿立时便从床上撅了起来,他还心急火燎地催小月:“小月姑姑,快帮我把衣服拿过来,我这就起床……”
另一边。
为沈相国做完今日的施针后,郑神医刚从沈相国的宴息室里面退了出来,便被早就等候在了宴息室门外的绿柳告知道:
“神医,美人有请。”
白芷想法子为拓跋勰的左臂延缓伤势的事情,郑神医早就知道了,毕竟当时在路上,谁在做什么,都不大好隐瞒,更何况,为了凑齐给拓跋勰用的药材,他们的队伍在下了鹿谷山后,还在附近的一个县城里面的某个药铺前,短暂地停了一下,让白芷得以进药铺买药材。
于是,拓跋勰的左臂最后能够拖延的,也就这一两日了的事情,郑神医也是知道的。
玉蔻若是不甘拓跋勰的左臂就此废掉,肯定会在这一两日的时间里面,前来找他。
不过,以前他还年轻的时候,有所欲求的东西还有一些,别人来找他,开的条件诱人些,他也会愿意出去为人医治,可这几年,他的年纪越发大了后,原本对于钱财,美人,或是其他的一些东西的兴趣,越发地淡了。
在谢兰芝过来找他,以告知他他外孙的下落为条件,交换他过来代国为沈相国医治前,他已经,很多年不曾出竹林为人医治了。
他的所欲所求,是真的淡泊得近乎于无了。
所以此时,郑神医不觉得自己去见了玉蔻后,她能够拿得出什么令他心动的条件。
毕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还会对什么事情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