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荆请罪’?"
姜玉姝想了想, 掀被下榻, 吩咐道:"来者是客。请文掌柜夫妇厅上坐着稍等, 我换身衣裳就去见客。"
"哎!"翠梅领命, 迅速打发了小丫鬟去传话, 她返回伺候梳妆。
姜玉姝对镜看了看鬓发, 发觉自己脸色苍白, 便薄薄涂了些口脂,轻声说:"涂红点儿, 免得看起来一副病容。"
"您病还没好,本不该会客的。"翠梅打开首饰匣, 挑了一支玉簪,弯腰与她斜插/入鬓, "一出门, 又得吹风,万一再次着凉, 就麻烦了。"
简单梳妆毕, 姜玉姝起身, 裹上厚实皮袄, 振作精神道:"无妨, 我躺了两天,好得差不多了。其实,我正有件要事, 想跟文家谈一谈!"
翠梅搀扶她往外走,好奇问:"什么事儿?"
"说来话长。"姜玉姝步履轻快, "你跟着我,待会儿自己听。"
主仆几人拾级而下,迈出小院门时,闲暇护卫们正在对面空地上比试拳脚,个个脱了外袍,挽起袖子,满头大汗,脸膛红通通。
"嘿——倒!"彭长荣发力,一个过肩摔,把对手扔进积雪里,赢得拍掌与喝彩。他瞥见了姜玉姝,忙抬袖擦汗,飞奔近前,关切问:"夫人!小的给夫人请安,您身体好些了吗?"
其余护卫纷纷近前,行礼问安。
姜玉姝含笑应答,"不碍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下雪天还比武啊?怎么不找间空屋子?"
"嘿嘿嘿,外头宽敞,比两场就不冷了,痛快!"彭长荣不停冒汗。
翠梅悄悄塞了块帕子给丈夫,无奈说:"赶紧擦擦汗!真是的,一天到晚闲不住,下雪天,比什么武?你若有力气没处使,屋里坐着掰掰手腕不好吗?"
"掰手腕没意思,比不上比武痛快。"彭长荣捏着香喷喷的帕子,冲妻子咧嘴笑。
翠梅耳语嗔道: "傻样儿!"
姜玉姝停顿须臾便继续走,温和说:"行了,你们接着练吧。"
"我陪夫人去会客啦,你们千万点到为止,快过年了,仔细受无谓的伤。"语毕,翠梅小跑追上姜玉姝,一行人慢慢走远。
彭长荣闻了闻绣花香帕子,舍不得擦汗,塞进怀里,仍抬袖擦汗,目送答:"知道!我们兄弟之间切磋武艺,当然是点到为止。"
不消片刻.客厅
姜玉姝带人迈进门槛,文一斋夫妇立刻起身迎接,毕恭毕敬施礼:
"草民文一斋,拜见姜大人。"
"民妇给大人请安。"
姜玉姝抬手虚扶,含笑道:"不必多礼,坐。"
"谢大人。"
文一斋夫妇等知县落座后才坐下,文妻拘谨,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扭头看向丈夫。
"唉,"文一斋站起,面露歉疚之色,拱手致歉:"实在对不住,当年您被、被……咳,您被无故弹劾时,朝廷派下的钦差,曾经传讯并盘问过草民,故草民知道一些内情。那件事,根本与您无关,却害得您损失不小,草民本该及早道歉,但因为家母重病、病逝,忙忙乱乱,直拖到今天才赔礼,万望海涵。"
姜玉姝一怔,端详来客:两人均穿素白衣服,文一斋三十出头,牙略龅,高瘦;文妻薄施脂粉,佩戴珍珠和银首饰,鬓发间仅一支烧蓝簪子较亮眼,打扮得十分素净。
"节哀。"姜玉姝定定神,正色道:"那件事与你也无关,御史风闻言事,误会早已解释清楚了,不必放在心上。"
"是。"文一斋深深躬身,"多谢大人谅解。"
姜玉姝温和说:"今年秋收,文家田的收成非常不错,恭喜了。"
民对官,尤其商对官,文一斋规规矩矩,正欲站起回话,却见女官摆手示意免礼,他才敢坐着交谈,恭谨表示:"全仰仗县尊的福泽,幸亏当初听了您和孙大人的建议,否则,草民今年又一事无成,无法向家父交代。"
"哪里?"姜玉姝端庄微笑,"府上世代为皇商,产业遍布西北,鼎鼎有名,少掌柜年轻有为,又如此谦虚,想必深得老掌柜器重。大年根底下,二位专程来道歉,倒叫本官心里过意不去。"
文一斋双手握膝,扯开嘴角,不自在地苦笑一瞬,旋即恢复恭敬状,"大人如此仁厚,草民更愧疚了,您上任时,草民因忙于侍奉家母,未能到贺,实在是不应该。"
姜玉姝历练多年,游刃有余地应酬,"百善孝为先,令堂有恙,自然是侍奉母亲要紧。"
"多谢大人体谅!"文一斋松了口气。
因为拜访女官,男子大多选择带上妻子,但文妻几乎插不上话,只陪坐倾听,场面话听了一套又一套。
少顷,姜玉姝用闲聊似的语气,语带笑意,"衙门啊?这阵子忙着总结本年公务,快忙完了。对了,本官审阅六房呈文时,看见你的请垦书了,你明年想多开垦二十顷地,是吧?"
"是。"文一斋立刻来了精神,巴不得当场获批,"这两年,文家田严格遵照官府规定,按时如数交税,听说,新挖成的润河两岸正在号召商屯,草民响应号召,明年想多种二十顷,还望大人准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