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地不熟,姜玉姝下意识望向郭弘磊,后者打算陪伴,却听上首吩咐:
“弘磊留下。少安毋躁,放心,等商议妥了正事,由你负责护送姜大人回城。” 宋继昆表面严肃,眼里流露戏谑之色。
此言一出,一群男人哈哈大笑,前仰后合,或拍掌或拍腿。交情好的,甚至朝郭弘磊挤眉弄眼。
姜玉姝顿时脸发烫,垂眸,尴尬撑着。
“遵命。” 郭弘磊泰然自若,起身相护,送她出门。
少顷 · 门外
郭弘磊耳语嘱咐:“你去我营房里,先吃午饭,然后歇会儿,稍晚咱们一起回城。”
“嗯。” 人来人往,不便询问,姜玉姝顺从颔首。
旋即,郭弘磊扬声唤道:“长兴?”
“在!”
风雪中,两名戎装落满积雪的汉子飞奔近前,高者躬身,恭敬道:“小的给夫人请安!”
胖者双下巴颤了颤,毕恭毕敬,“小的也给夫人请安。”
姜玉姝惊喜交加,定睛端详,“长兴?你不是在赫钦卫吗?什么时候、哎,为什么来图宁了?”
“已经待了一个多月了。” 彭长兴解释答:“赫钦虽然很好,但我跟随公子十年,不习惯分开,索性自己请调进图宁,继续跟着公子。”
姜玉姝倍感意外,“那,长荣和林勤呢?”
“长荣也想来,但因为爹娘在府里庄子上,我就叫他留下照应。至于林勤,他刚成亲不久,等年后吧,估计三月底过来。” 彭长兴咧嘴乐。
姜玉姝不知该说些什么,“你们、你们——”
“哼,傻透了,舍弃清闲安宁的日子,非跟过来吃苦!” 郭弘磊嘴上嫌弃,眼里却尽是笑意,温和说:“夫人还没吃午饭,你们快送她去我的营房,避避风。”
“是!”
旋即,郭弘磊返回帅帐,姜玉姝一行则去了营房。
不久之后 · 营房
方方正正的屋子,门大敞,整洁素净,一扇屏风一分为二,前书房,后卧房。
“公子平日就住这屋啊?” 跟入军营的两名下人,邹贵和老孟扫视四周。
彭长兴点点头,“只许看,不许乱碰。”
“知道!”
炭盆烧得红旺旺,桌上摆着一碗面和一碟饺子,热气腾腾,香味扑鼻。姜玉姝就着温水洗洗手,拿起筷子,“小邹、老孟,你俩吃了午饭没?”
“吃过了。彭大哥带着我们一块儿吃的,嚯,挤得不行,特别热闹!” 邹贵莫名兴奋。
姜玉姝把面拨到小碗里,开始吃午饭,“那就好。”
须臾,那名胖出双下巴的兵丁端着一炭盆,殷勤问:“夫人,您看,该放哪儿?”
姜玉姝抬手一指桌旁,“那儿吧。”
“是。”
姜玉姝突然想起件事,忙停下筷子,“军中各种物品都有定例的吧?梅天富,你多端一个炭盆,合规矩吗?”
“咣当” 脆响,炭盆摔在地上。
所有人吓一跳,彭长兴回神训斥:“你怎么回事?笨手笨脚,吓着夫人了!”
姜玉姝毫不在意,“无妨。”
梅天富扑通跪倒,震惊仰脸,结结巴巴问:“夫人,您、您怎么知道小人的姓名?”
你当初,跳江寻死,翻滚嚎哭,历历在目…… 姜玉姝清了清嗓子,“咳,弘磊带人在庸州城里募兵时,派你上台游说,我见你口才不错,所以记住了。”
“大惊小怪什么?夫人天生记性过人!” 彭长兴把炭盆挪正了些。
梅天富得意不已,眉开眼笑,“嘿嘿,夫人过奖了,小的其实非常蠢笨,嘿嘿嘿。”
姜玉姝忍笑,“起来吧。”
“谢夫人!”
饿过了头,姜玉姝只吃一小碗面,就咽不下了,搁筷。
梅天富忍不住盯着一颗未动的饺子,咽了口唾沫。
姜玉姝发觉,便推了推食物,“这些全是干净的,你若不嫌弃,就——”
“不嫌弃不嫌弃!”
“当然不嫌弃,多谢夫人赏赐。” 梅天富兴高采烈,大快朵颐。
姜玉姝哑然失笑,暗忖:富商之子,充军前寻死觅活,充军后倒能屈能伸,算是有能耐的,弘磊才肯带着他。
小厮奉茶,姜玉姝一边喝茶,一边打量外间,极想绕过屏风进里间瞧瞧,却碍于外人在场,不方便。
“走,我们出去透透气!” 邹贵和老孟兴致勃勃,甘愿守门,借机观察来来往往的士兵。
姜玉姝喝了杯茶,状似随意地问:“刚才在议事厅,有位十分健谈的佟千户,不知他是哪里人?”
彭长兴霎时皱眉,梅天富恰吃完了,一抹嘴,脱口答:“啧,他既是将军的同乡,又是老部下,南派嫡系。”
“嫡系?” 姜玉姝一愣。
“可不嘛,嫡系!我们是北派,不是将军‘亲生’,而是‘收养’的。”
梅天富既欣喜于口才被赏识,又趁机讨好夫人,小声告知:“听说,他一投军就在宋将军手下,一步步升为千户,仗着资格老,平日争强好胜,总跟我们校尉过不去。”
姜玉姝初次听说此事,急忙问:“一直如此吗?”
“一直如此,近期尤甚。”
姜玉姝端着茶杯,忘了喝,“为什么?”
彭长兴本欲阻止梅天富,但自己也憋屈不忿,透露道:“十月底,北犰偷袭,交战时,指挥佥事不幸阵亡。因此,指挥佥事一职空出,宋将军发话了,决定从手下里择优补缺。”
“佟千户自视甚高,恐怕做梦都想升官,把校尉当眼中钉,他一着急,嘴脸就难看了。” 梅天富鄙夷撇嘴。
彭长兴嗤笑,“哼,他白多吃了十几年饭,论实力,根本比不上公子!”
姜玉姝睁大眼睛,听得心揪了起来,专注倾听。
“夫人有所不知,” 梅天富背对门,气呼呼告知:“佟千户过分极了!唉,上次,他居然——”
“梅天富!”
郭弘磊站在门口,不悦地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