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连连点头:“就是就是!三皇……子是个有保国之心的人,他就是成了皇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不会忘了初衷的。”
张允铮说:“你看,我们大家都觉得他该留在边关,你要听大伙的意思。”
沈汶叹气,勉强地点了下头。
季文昭马上说:“那这幅图就由我来拿着吧。”
张允铮摇头:“不行,你没有武艺,万一有事,你都逃不出去,死在路上怎么办”
季文昭冷笑:“你真看得起我!”
四皇子低笑着打圆场:“那还是这位张小哥拿着图,我们每天来看看。”
张允铮不解:“为什么”
严氏小声说:“当然是要把每一部分都弄清楚呀!”
张允铮看四皇子:“那你干吗要来”
四皇子尴尬地一笑:“好奇,好奇呗,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迷宫呢。”
沈汶思索着对季文昭说:“你只献迷城的图,那些武器图不要露出来,要在私下打造。”
季文昭信心满满地说:“不必,真的偷偷摸摸的,反而让人生疑。我一旦成了镇北侯幕下的参谋,自然会竭力倡议改良武器装备,明暗两手,表面上做些简单的,暗里做你给的就是了。”
四皇子感叹道:“我试的那把真厉害!”
张允铮说:“是我带着人造出来的,还有特别大的床弩,装起来半个马车大了……”
季文昭特激动地说:“那太好了!你要好好给我讲解那些图纸,我跟你说,我还看过武器设计的书呢……”
张允铮皱眉:“有你不知道的吗”
季文昭抬下巴:“很少!”
他们快半夜才停下来,到现在,东方已经显出了曙光,季文昭却没有困意,说道:“天开始亮了,熄了火把,我们可以好好看看图了……”
沈汶觉得季文昭如果想当工程总监,就该早点熟悉图纸,于是让张允铮拿出迷城总图,先大概讲解迷宫的建造。苏婉娘对这些事没兴趣,就去拿了针线,在一边开始缝补,算是与沈汶作伴。
季文昭和严氏仔细看了图以后,都特别兴奋了,轮流发问。四皇子大多只是在一边听着,有时他扭脸看苏婉娘,常常能与苏婉娘看过来的目光对上。
苏婉娘的头发梳成了个中年妇人的发髻,满脸是灰尘,借着黎明淡淡的白光一针一线地缝补着。四皇子有种要流泪的感觉:他想象着,他们就这样变老了,到了中年,苏婉娘还守在他身边这样做着针线,即使破衣烂衫,满头尘埃,他还是会觉得她美不胜收,愿意就这么与她厮守到老。
沈汶讲了大结构后,细致的地方就是张允铮来讲解了。他们三个人说了好久,沈汶见天色大亮,说道:“该休息了,晚上还要赶路。”
张允铮收起图来,严氏有些担忧地说:“我夫君身边就有内奸,燕城里也有别人的耳目,这么大动土木,肯定是会有人探问的。”
张允铮说:“那可得好好保护这些图,莫让别人看到。”
季文昭摇头:“不,别人看见了也没什么,而且,还应该到处有图才好。”
沈汶一愣。
季文昭说:“工地我来监督,肯定不会让人能进去看到真实的情况。你的迷宫上有的地方没有屋顶,我会让人搭上顶棚,就是在高处也无法看到。至于图纸,嘿嘿,那就不同了,他们要多少有多少!”
张允铮明白了,指着季文昭说:“你可真够坏的!”
季文昭一笑:“实而虚之虚而实之,棋家常事。你不下棋,大概不懂。”
张允铮不满地说:“我懂!”
苏婉娘探身过来小声问四皇子:“他要干什么”
四皇子扭头对苏婉娘悄声说:“要画许多假图。”
苏婉娘扑哧一笑:“的确是坏。”
严氏摩拳擦掌:“我来画!”
沈汶说:“睡觉睡觉!要画也不是现在!”
他们睡了一天,天黑了,才以星斗为指向,又开始行进。季文昭和严氏都在车里,张允铮骑在骡子上,沈汶不放心,索性也骑了一匹骡子,在他身边,也算是指路。
寒夜风冷,他们在黑暗里行过,带起尘土,如同鬼魅。远处的流民或者盗匪,就是看见了他们,也没有接近。途经的村落都漆黑无光,饿殍遍野。
人们默默地行进着,沈汶有时会看看张允铮。张允铮因为惦记着营地的守卫,睡得最少。沈汶怕他这些天累着了,也许会睡着了。可张允铮正当青春,火力旺,就是几天几夜不睡,也一样能挺过来,一夜都没有弯腰。
沈汶心中很感激:就这样,有人能与她在暗夜里行路,已是难得的幸福。千年飘荡,她已经不为那些奢华和名利所动,但是在困境里的援手,在寒冬中的相伴,总会打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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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戎方面,吐谷可汗的确是准备要进攻南朝。
他知道南朝连年旱灾,此时日子肯定不好过。草原上虽然也旱,但是从不缺肉,人也不那么多,不会比南朝艰难。大军已经调配得差不多,他准备一口气打过去,攻下燕城,长驱直入。
火罗自从知道南攻已成定局,就下手解决了那些一直在烦他的南朝太子的使者们。
一开始,这些使者只是反反复复地来求见,不见他们,他们就在都城里耗着,过段时间没钱了才回去。另一拨又来。
终于,有两个使者实在等不下去了,就来闯火罗住的地方。
他们到了火罗住的门外,唧唧哇哇地说了许多,怎么也不走,一定要进门。火罗的人知道这是汉人太子派来见四公主的人,本来不搭理,见他们死缠活缠地要进门,就有人进去通报了火罗。
火罗的情绪正在亢奋中:他终于可以打过边界去了!这下,可以好好让那些南人看看他的威风,让他们都在他的铁蹄下哀叫求饶……
听说人报了这些使者的坚持,火罗就示意人把汉人使者带进来,又让人去提了四公主来。
太子的两个使者还正在窃喜:这次终于能见到火罗了,说几句要合作的话,就能见到四公主了。完成了这个任务就可以返乡,谁想冬天都到了还住在这寒冷的北疆!
他们进了主厅,火罗大刺刺地坐在虎皮椅子上,两个使者行了礼,刚说道:“太子殿下向火罗殿下致敬……”才发现火罗身边只三四个北戎军士,不像是翻译,两个人正诧异火罗怎么能听得懂汉语呢门外两个北戎军士就架着四公主进来了。
两个人使者看到个衣衫破烂的女子被扔在地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有一个看到了女子乱发后面脸上的长疤,才不相信地说:“四公主!”
四公主听到有人说汉话,勉强抬头,张着嘴啊啊地说不出话。
一个使者愤怒地回身指责火罗:“你怎么能……”话还没有说话,火罗一扬手,一把尖刀已经飞入了这个使者的胸中。另一个人转身想跑,可怎么能跑得出去被门口的兵士一刀砍在后颈上,血喷三尺,扑倒在地。
火罗觉得出征前见了血,是个吉利的兆头,表示己方能杀戮无敌。他很随意地让人把两个使者和瘫软在地的四公主都拖出去。
一个北戎兵士问:“若是南朝问起可怎么办”
火罗笑起来:“问什么他们的人我们可不知道去了哪里!”
兵士们一听,也哄笑:“当然,没人知道死人去了哪里!”
从此后,太子的使者来一批杀一批,既不用担心他们会泄露北戎的行动,也免去了要监视他们的负担,火罗觉得很爽。
他随着父亲的大军前往边境,遥望南方,想起那些汉人的兵将怎么截了他的粮食,火罗就热血沸腾,跃跃欲试地准备大开杀戒。
可就在北戎预备发起进攻的前三天,一封急报传到了吐谷可汗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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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这边左等右等,等不到使者回来,只能一次次地接着派。可是去的人,都再也没有回来,自然也不会带回有关公主的音讯。太子觉得很不对劲儿,四公主是他唯一的手足,就是她性子再不好,她也是亲人。她若是出了什么事……太子觉得心中绞痛。
朝上,皇帝见太子有些走神,下朝后就问了一句:“你有什么事吗四公主可是有消息了”
太子知道皇帝在自己身边有人,自己往北疆连续派人去联系四公主,皇帝也是知道的。他压着心跳,淡然地说:“有口信说她挺好的。”太子不敢对皇帝说出他的忧虑,他怕一旦对父皇讲了他怀疑北戎虐待四公主,皇帝就会对北戎起疑,开始对边疆重视,增兵镇北侯……
皇帝现在面对如山的有关灾情灾民的奏章就已头痛难忍,也不想多问那个骄纵蛮横的四公主的事儿,见太子神色平静,就“哦”了一声,没有再问什么。
太子压抑得难受,就去了初容那里。初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过了年就该生产。她不能再坐在那里绣花了,经常在屋里来回走动。
太子坐在椅子上,初容脸上有蝴蝶斑,可带着他已经很熟悉了的温和的笑,穿着家常衣服,挺着大肚走来走去,太子忽然心中充满希望:如果自己有了孩子,三皇子还没有成亲,太子之位就稳固了。只要拖着三皇子不成亲,父皇也许不会……
他笑着让初容过来,说道:“让本宫摸摸你的肚子。”
初容笑着说:“孩子正踢呢。”
果然,初容的衣服上鼓起了一块,太子把手放在上面,点头说:“他在和本宫打招呼呢。”……
吕府,吕太傅听着人来报说:“给那个女子看诊的郎中说,那个女子的产期在正月二十。”
吕太傅笑着:“这些天在朝上冷落一下太子,他说什么,都不用应和,让他尝尝孤掌难鸣的滋味。”那人诺然退下了。
吕太傅又叫了另一人进来,说道:“给太子妃递个信,让她准备好,年关就要到了,今年的账,今年了。”
人离开后,吕太傅看着桌上的水仙,微叹道:“不懂事的人总该得到些教训……”只是,如此一来,就真的没了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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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湘对杨氏说自己想去看看沈汶,杨氏也想给沈汶和严氏带些过冬过年的东西,让沈卓带着沈湘一起给沈汶她们送去。沈卓知道沈汶早就不在那里了,可不想让沈湘知道,觉得沈湘那个直性子,很可能在日常中露出来。表面上又无法阻止沈湘,就约了三皇子与他顺路骑骑马。
沈卓对沈湘说三皇子要来,同时还很认真地看沈湘。十六岁的沈湘脸上挂不住,自然就不去随行了,以免显得自己上赶着去见三皇子。三皇子现在已经能和太子分庭抗礼了,大家都说他也有希望成为太子,沈湘就更不愿去露面。
沈卓如愿地见沈湘临阵脱逃,就与三皇子在城门处会合,在城外顺路骑一会儿马。
三皇子却是想见到沈湘的,听说沈卓要送东西,还以为沈湘也会去,三皇子好好地梳理了头发,换了崭新的骑装,十分向往地到了城门前。
他反复看了只有一辆马车的车队,也没有发现沈湘,三皇子情绪明显受了打击,有点蔫。沈卓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能明说,只和三皇子骑着马,谈论别的事。
他们出了城门,沈卓说:“我们就骑半个时辰吧,你虽然带了人,可还是该小心。”
三皇子不在乎地说:“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身边的人可是父皇送来的,外加一大堆世家子弟,他想杀我,就不怕杀了别人,得罪了父皇和权贵他现在过得可是小心翼翼的,每天都看着父皇的脸色行事,我看他那个样子都觉得憋屈,大爷的,那么活着有什么乐趣!”现在,三皇子为了表示粗犷,经常要爆个粗口,尽力摆脱他以前的正常风范。
沈卓小心地低声说:“你也别大意,真出事了怎么办”
三皇子切一声:“那就死呗!我正活得无聊呢!”
沈卓摇头:“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呢你的命哪里就是你自己的了你如果出了事,跟随你的人怎么办”
三皇子也郁闷了,倒不是关心别人,而是担心自己死了,沈湘会怎么办她会嫁给别人吗他愤懑地说:“我每次一提婚事,父皇就岔开话题!他怎么就不让我求娶呢!”
沈卓说:“你一娶了我妹妹,你和太子的平衡就打破了。而且,你也不是不知道,皇帝对我家总是有份戒心。”
三皇子长出口气:“那我们就耗着!看谁耗得过谁!大爷的,我就不信了!”
沈卓失笑:“你真的认了死理儿了”
三皇子特郑重地看沈卓:“是的,我已经决定了。”
沈卓想起自己的亲事,何尝不是认定不改了,就长叹道:“我妹妹也是个死心眼的,我娘快愁死了。”
三皇子放声哈哈笑,催马道:“我们跑一段!”跑向前方。
沈卓摇头:“我娘发愁你就那么高兴”踢马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