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师跟没看到林蕊一样, 陪着老婆在路边花坛给孩子把尿。
林蕊如释重负, 差点儿跌坐外地。
没看到没听到, 老李高度近视, 看人都得虚着眼;不远处卖磁带的摊子正在播放龙的传人。
孙泽眯着眼睛阴险地笑,看着她话里有话“噢, 好像中学生不允许做生意哦。哎呀,我这个大学生真辛苦。”
林蕊立刻谄媚地笑, 狗腿附身, 上前伸手给孙泽捏肩捶背, 声音甜的好像嘴里头的大白兔奶糖没吃完“哎哟,孙哥你辛苦了。”
孙泽哼哼唧唧地享受小丫头片子的讨好, 不时指挥一句“左边, 用点儿力, 晚饭没吃吗”
小人得志林蕊恨不得当场掐死他,却还得硬着头皮摇尾巴“孙哥, 这更深露重的, 万一着凉可不妙,我回家给你拿个披肩。”
“不许买, 得是你自己做的。”
林蕊咬咬牙, 做个屁, 搭个披肩想当超人啊。
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眼前兵临城下,她也只得签署丧权辱国的条约。
“没问题,给你做灰蓝色的。”
就做成米店那种搭在肩上扛米用的披肩。
孙泽笑容满面地点点头, 突然间抬高声音,热情洋溢地跟老李打招呼“李老师,好久不见,您这一向可好”
卑鄙小人林蕊面如土色,拽着孙泽的衣角各种死命抠。
她怎么忘了最关键的一点,老李原先是省实验中学的老师,孙泽跟她姐一样,都是今年刚从省实验中学毕业的啊
李老师面沉如水,胸口被儿子尿湿了一块丝毫无损他浑然天成的教导主任气质。
“这摊子是你们摆的摆了多久生意怎么样”
孙泽不假思索“这不”
剩下的话,他痛得愣是一个字说不出来。
蕊蕊这条心黑手狠的小狗,差点儿没把他仅剩的那只全乎的脚直接给跺残了。
林蕊死命踩着孙泽不挪脚,艰难地朝老李挤出朵虚弱的假笑“那个,孙孙师兄腿脚不方便,我,我跟苏木就是帮他拿坛子过来而已。”
她眨巴着天真明媚的大眼睛。老师,请相信她,即使早不戴红领巾,她依然助人为乐永不停。
隔着三个摊位,王奶奶扬起声音喊“蕊蕊,过来帮奶奶看一下。你周阿姨带元元去看滑稽戏了。”
她晚上萝卜骨头汤喝多了,得赶紧去趟厕所。
林蕊学雷锋做好事不分男女老少,除了残疾人之外,我还积极主动地帮助老奶奶。
串串香摊子前头的老顾客大笑“哎哟,今儿是小鹿纯子给我们拿东西,荣幸荣幸。”
林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e,其实他们是在夸我像小鹿纯子一样乐于助人。
李老师深深地看了眼只恨自己不是土行孙的学生,从妻子怀中接过小儿子,往其他摊子去了。
回家的路上,林蕊失魂落魄,连王奶奶塞给她的串串香跟寿司都不能抚慰她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心灵。
完了,老李肯定记下她了,明儿到学校一定会给她好看。
苏木在边上给她打气,相当够意思的扛下所有责任“没事,你就说夏天是我卖东西,你过来找我玩儿的。”
夏天他还没上学呢,老李要算账也算不了。
林蕊泪汪汪,将剩下的串串香也塞给苏木“你对我妈真好。放下,我走之前一定给我妈留让她选你。”
苏木差点儿没被串串香给呛死,气急败坏“你你你,我不跟你说了。”
林蕊一路追着他各种安利,林主席可好了,跟着林主席坐享锦鲤开挂人生啊。
两人追闹着上了筒子楼,门一推开,俩小孩立刻噤声。
林母已经打扫完家里头,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边。
家中剩下的三个水瓶俱都灌满开水,只是林父人不在。
林蕊跟苏木面面相觑,下意识地开口问“我爸呢”
“去赶火车了。”
现在从江州到重庆,坐火车得三十多个小时。林父只有连夜出发,才能在后天早上赶去重庆钢铁厂。
林蕊忍不住嘀咕“这也太赶了,你们厂里头怎么能这样。”
林母跟没听到似的,只伸出手,招呼两个孩子到自己身边来,认真地看着他俩“我问你们,是外婆家舒服,还是这儿舒服”
“都舒服。”
林母摇摇头“你们老实说,到底哪个更自在”
林蕊一时间琢磨不透母亲的意思,只能老实回答“外婆家更自在。”
因为有老太在啊,老太又不会天天追着她要她学习写作业。她还可以去坑边钓小龙虾,天边抓蚱蜢。
林母只要女儿一句话就好。对,孩子喜欢小洋楼,因为小洋楼敞亮。
她捂着胸口摆摆手,示意两个孩子“赶紧洗洗早点儿睡。”
临走之前,丈夫说了一句话“就凭咱们的工资,什么时候才能给孩子盖小洋楼”
他这趟出去,看到人家孩子住着三室一厅的大房子,家里头还有热水器,舒舒服服的。
再看看自己家两个小的,能有颗奶糖吃就笑得见牙不见眼了。
人家孩子喝的是牛奶,浓稠的牛奶,上面飘着一层奶油的牛奶。那个多营养啊,俩小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是每天都能喝上浓浓的牛奶有多好。
现在多花几倍钱就能从养牛的农民手上买到现挤的鲜牛奶,巴氏灭菌法他们家又不是搞不起来。
郑大夫当时就沉默了。
她和丈夫过着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日子,没问题。比起当初饿得头晕眼花的大跃进时代,现在大家伙儿已经掉在蜜罐子里头了。
可是当妈的人,又怎么会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过得好点儿呢。
商店里头卖的羊绒衫,又轻便又暖和,她不想给家里头孩子一人来一件吗可是问问价格再算算手上的钱,她只能在鄙夷的白眼中悻悻放下衣服,转到别的柜台买棉衣。
林建明再接再厉“我想来想去,一不犯法二不犯罪的,挣钱总归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