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发放完毕, 所有的队列也就都散了。
步履从容地穿过混乱的人群, 黎渐川挥手拒绝了班上几个男生女生一起组队的邀请, 晃悠到宁准身边,瞟了眼他手里的风筝。
是面火红的凤凰。
只是这只凤凰周身的颜色不太像是正经的红色, 反倒带着一层潮湿粘稠的感觉,有很淡的血腥味毫不掩饰地散发出来。
“老师,一起放风筝”
黎渐川略微低头, 轻声笑。
宁准穿了身浅灰色的西装站着, 拎着风筝上的木架, 神情清淡如常, 眼睛从镜片后抬起一点, 瞳色有些淡:“好。要组队的话, 先去主席台报名吧。”
说着, 迈开腿率先朝操场前方走去。
黎渐川跟在宁准身后。
操场在最初散队时混乱了一会儿, 就很快又变得有序起来。
大部分人都排队到主席台附近, 登记自己的比赛队伍。还有些人仍在操场上奔跑,寻找队友。
今天阳光明媚, 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 时时有微风徐来。东操场绿草如茵, 四处都弥漫着清新的春季生气,是个很适合郊游踏青的日子。
没多久, 干净无垠的天幕上就飘满了各式各样的风筝。底下的学生老师们拉着风筝线,飞快跑动着。
刚开始大家还略有矜持,后来慢慢放开, 就开始肆意欢笑呼喊,偶尔没注意撞在一起,推搡着笑闹。
学生和老师组队的不少,黎渐川和宁准在其中并不显眼。
两人混在人群中,黎渐川把自己的风筝放起来,一边调整着线,一边来到平复着奔跑后的气息的宁准身旁,漫不经心道:“老师体力也太差了……老师多大了有女朋友吗结婚了吗床上是不是力不从心……”
宁准偏过头,呼出的热气打在黎渐川脸上,似笑非笑轻声道:“我还好,是我老公力不从心。”
黎渐川把手里的风筝线给他,在他手心里狠狠捏了一把。
两人放着风筝,状似谈笑地交换着信息。
黎渐川知道了宁准目前的身份,是高二九班十班的数学老师,名叫宁斐然,二十七岁,是新来丰城私高不久的老师,掌握的线索并不是很多。
不过游戏才刚刚开始,一切还有待发掘。
“这些风筝你怎么看”
在宽阔的操场上拉扯着风筝,周围暂时没有人靠近,宁准嘴唇不动,低声问。
面对这很有老师气息的问题,黎渐川略挑了挑眉,回答:“大概率是学校里不在操场上的老师学生。我怀疑和说明人警告的不要睡得太死有关。可能睡得太死的学生老师都被做成了人.皮风筝。”
“我在的寝室六人间,却只有我和姜源两个人住,看着像是刚搬进去没多久。而且姜源一晚上都是半睡半醒的状态。他在故意维持这种状态,不想睡沉。”
他简略地说了下自己根据身份得到的线索。
宁准低头缠线:“可能性很大。”
凉爽的春风拂起他的额发,“教师公寓是单人间,我没有参考对象,但昨晚查寝很多寝室都有动静,真正睡着的人很少。但如果后半夜真的有什么事发生的话,没有睡沉的人不该听不到声响。”
“这确实是个疑点。”
黎渐川点头。
放了一会儿,宁准有些累了。
黎渐川带着他走到操场边缘人少的地方,随意拉着风筝线,坐下休息。
宁准昏昏欲睡地躺在黎渐川的校服外套上。
黎渐川低头看了他一眼,正想着要不要伸手给他盖着点眼睛,头顶却忽然落下一片阴影。
猛地抬头,黎渐川挥手一打,一面断了线的风筝就被甩飞出去,扑落在地上。
两个女生跑过来,一脸歉意地捡起风筝:“对不起同学,我们的风筝线断了,没砸到你吧”
宁准也醒了过来,坐起身。
两个女生似乎认出他是老师了,有点紧张惧怕,小心翼翼地朝宁准问好道歉。
“没事。”
黎渐川开口,瞥了眼两人抓着的风筝,“不过你们的风筝好像坏了。”
那是面卡通熊模样的风筝,熊的身子略有点鼓,黎渐川之前以为那些鼓鼓囊囊的地方可能是充了气,但刚才在他打了那一下之后,一处鼓起的地方破了,露出一撮还连着头皮的头发。
两个女生低头看了眼,笑道:“没关系,被擦破了,等下我们缝一下就好了。”
半点没有异样之色。
其中一个女生还伸手抓起几绺头发往风筝里塞了塞,头皮上的血蹭了她一手,她仿佛没看见一样,对黎渐川和宁准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歉之后跑开了。
黎渐川看得有点反胃。
他搓了下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低声道:“这些学生是怪物”
“不像。”
宁准摇头,扶正眼镜,“不过他们身上有古怪是肯定的。我们尽量不要露出异常,今晚可以的话多注意一下。夜间行动可能会有危险,但收获也可能很大。”
黎渐川点头。
这次集体生活,不太方便,黎渐川也没办法和宁准住在一块,晚上行动的话只能各自小心。两人交换了电话,之后可以手机联系。
天色渐渐晚了。
斜阳落下,远处腾起大片红彤彤的火烧云,热烈灿烂,却隐隐好像血色流淌,红得诡异瘆人。
放风筝比赛在傍晚结束。
除了一些好胜心不强的,另外的大部分学生还真的争出了个胜负。
胜者就是风筝放得最高,而且中途没有掉下来过的那一队,三男一女,全是学生。
为首的男生肤色略黑,个子高大,长相很有阳刚气,举着风筝和伙伴击掌欢呼,上台领奖。
颁奖的人不是老校长,而是黎渐川他们都认识的说明人王敏。
学生们都或站或坐,三三两两地聚集着,待在操场上,望向主席台。
主席台上。
王敏捧着一个精致的黑色礼品盒,递给比赛优胜者,欢快激昂的音乐从他们头顶的扩音器里飘散出来,似乎是在庆祝着这场奇怪的比赛的圆满落幕。
这场集体活动结束得太平静。
平静到有些古怪,让人怀疑它举行的意义。
但这种怀疑没有盘亘在黎渐川心头太久。
就在这阵欢快乐曲笼罩了整个操场的时候,他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冰冷女声。
“m killed lin。”
“first blood!”
人群里,一些脸孔神色如常,但眼神却不约而同微微一变。
夕阳照进操场边缘的公共厕所里。
短发少女拧开水龙头,将染血的眼镜片冲洗干净,按回镜框上,用卫生纸擦干净边边角角,再戴上眼镜。
她的脚边躺着一具成年男人的尸体。
男人穿着食堂员工的衣服,被割喉杀死,喉管里流出的血流满了铺着瓷砖的地面,大片的霞光照进来,将厕所内的一切映照得血红而璀璨。
少女眼神冷静,嘴唇紧抿。
她动作不慌不忙地迈过尸体,走到女厕所外挂上正在清洁的牌子,将厕所门反锁上,然后选了一个最边缘的隔间,将食堂男人的尸体慢慢拖进了隔间里。
成年男人的身体重量对她来说有些吃力,让她额上出了层薄汗。
拎起水桶,将地上的鲜血清洗干净。
外面时不时传来男生女生的走动声、交谈声,但少女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慌乱,显然心理素质极高,非同寻常。
她清理好外面,打开了厕所门,自己走进隔间里,锁好隔间门,将男人的脑袋按进马桶里,让他的血都流进下水道。
同时,短发少女把背后的书包挂起来,从里面翻找出一把工笔刀。
高胖的男人很快被拆分。
薄薄的血肉被冲进了下水道,了无踪迹。
裹满血腥的手指按下抽水马桶,少女阴冷的眼神注视着消失在水流里的东西,将身体靠在隔板上,有节奏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p>
忽然,她一低头,看到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从隔板下伸了过来,将一张纸条放在厕所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