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 邱奎背着书包走进教室, 经过杨佩瑶的座位时,朝她点点头。
杨佩瑶很是诧异。
往常邱奎总是来得早, 今天却晚了, 而且脸上的神情很奇怪, 说笑不是笑,说哭又不像哭。
杨佩瑶正要回头看, 只听上课铃声响了,秦越踩着铃声走进教室,手里攥着一摞油印卷子。
今天果然有月把关检测。
教室里一片哀嚎。
秦越笑道:“都是学过的内容,检查一下你们掌握的情况。”让高敏君把卷子发下去。
杨佩瑶大致扫了眼, 感觉颇有把握,不慌不忙地写好名字开始答题。
下课后, 邱奎走到她面前, 压低声音道:“杨佩瑶, 那个人死了。”
杨佩瑶一脸茫然, “谁?”
邱奎摊开手,掌心一张折成长方形的字条。
字条上面的字体龙飞凤舞,而且字迹已经模糊,仔细看了看才分辩出上面的字,“昨天凌晨道格尔于英租界寓所被刺身亡。”
杨佩瑶低呼,“这几时的事儿?”
邱奎眸中带笑, “昨天中午在我家院子发现的,道格尔就是欺负我姐的那个畜生……他罪有应得, 死得其所。”
杨佩瑶再度惊呼,这次却是充满了喜悦。
审判虽然来得晚了些,可总归会到来。
在中国,有人为虎作伥,有人麻木不仁,但也有人像他们一样,默默地做着准备,等待有利时机,给与洋人沉痛一击。
他们并不是孤独的,
他们有同行者,有心意相通的战友,哪怕彼此还不相识。
杨佩瑶只感觉眼眶发热,好像又忍不住要流泪,就听邱奎道:“杨佩瑶,你说得对,总有一天我们中国人会站起来,会把我们遭受过的羞辱千百倍地还回去。”
哪怕不是那么及时,可我们不会屈服,会努力抗争到底!
“是的,”杨佩瑶用力点点头,再看眼手中的字条,一个个字念出来,面色突然变了。
心“怦怦”地跳得厉害。
这字体……好像见过。
当着邱奎的面,杨佩瑶不好马上求证,只建议道:“这个还是撕了吧,免得另生是非。”
邱奎有点舍不得,却听从了她的话,将字条反复看过两遍,才撕成碎片。
待他离开,杨佩瑶立刻翻出刚才那张时间表。
早晨六点半到七点,顾息澜给她规定了晨读。
而刚才字条上写着“凌晨”两字。
虽然字体不同,但“晨”字何其神似,上面的“日”略嫌长了些,下面“厂”字的那一撇张扬地往外伸展着。
看上去给人一种桀骜不驯的感觉,像极了顾息澜的那副臭德行。
这事儿定然是跟他有关吧?
可他不是去美利坚了吗?
不对,星期六晚上还见到他了,他应该是昨天走的?
杨佩瑶记得顾息澜仿佛提过一句,但压根没往心里去。
如果真是他干的,千万别被人查出来才好。
洋人是死在申城租界,按理,不会有人联想到顾息澜身上吧?
整整一节课,杨佩瑶脑子都是乱哄哄的。
原本算术老师讲课就枯燥,这会儿更是好像听天书一般,半点没听懂。
课堂走神的代价,就是花费十倍的时间自己想,还未必能想明白。
尤其现在既没有课堂全解,也没有五年模拟。
实在不行,就得请教邱奎他们。
中午,邱奎仍然去食堂帮她们打扫。
白咏薇看他好几眼,鼓足勇气问道:“邱奎同学,我昨天在长门街看到你了,你住在附近吗?”
“不算远,”邱奎笑一笑,“你是晚上看到我的?我在那边帮工。”
白咏薇“哦”一声,“难怪我经常看见你,你每天都去干活?”
邱奎道:“差不多,每天从五点到八点,正是饭馆最忙的时候,工钱给的比较痛快。”
白咏薇明显还想说什么,却没出口。
放学回家后,杨佩瑶发现杨佩珊跟孟淮已经走了。
她问太太,孟淮到底怎么说的,被太太以“小孩子别打听太多”为由,挡了回来。
杨佩瑶只得悻悻地上楼恶补算术。
今天课上讲得是三角函数的推导,杨佩瑶凭借脑子里残留的一点印象,勉强算是看懂了。
于是下定决心,上课务必认真听讲,决不走神。
转天考了英文和物理。
杨佩瑶英文不必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满分。而民国时期物理课开设比较晚,武陵高中也是在十年前才开设这门课,内容相对简单,只有物态和机械运动以及牛顿的几大定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