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心里仍是不甘。
这几天她陆续又画出一些草图,有五十年代流行的中山装,有七十年代大火的小翻领衬衫,有八十年代时兴的蝙蝠衫。
她想把前世所有穿过的、见过的、甚至只是在电影里杂志上的服装都画出来。
一来是怕时日久了,过去的东西会逐渐淡忘,二来,她想从中比较,设计出好看实用而且符合当下审美观的服装。
她没有本事发明新布料,也不会设计新机器,只能从款式入手,减少洋货对国货的冲击,为民族工业略尽绵薄之力。
当然,她也得多少赚点钱,不能白忙活。
这样算起来,要做的衣裳可不是十件八件,甚至上百件都有可能。
关键是裁缝未必能懂得她的设计理念,不一定能做出她想要的样子。
她又不是不会做,最好还是自己动手。
眼下,显然是不可能的。
就像四姨太所说,一百二十块不是小数目,任谁都不可能把这笔钱让她挥霍。
杨佩瑶只好暂时歇了买缝纫机的心思,学习之余仍是埋头她的设计。
转眼一个月过去,这天早上厨房煮了长寿面。
太太笑盈盈地递给她一个红包,“今天你生日,给你的利是。”
二姨太随着笑,“可不是,瑶瑶都十六岁了,按老辈儿的规矩,要成亲嫁人,是大姑娘了。”
三姨太看一眼杨佩珍,笑道:“桂香姐还惦记着老黄历,现在都不兴这么早结婚,也不兴定亲那一套,都是自由恋爱。”
“怎么是老黄历”二姨太自己说老可以,却不喜欢别人说她“老”,哪怕不是这个意思,沾个“老”字也不成,沉着脸道:“大少奶不就十六岁上嫁给大少爷,这才几年工夫佩珊出嫁时也不满十七,照样过得好好的……嫁不出去的才往后拖。”
再过三天是杨佩珍十七岁生日。
她这是变相讥刺杨佩珍嫁不出去。
三姨太刚要反驳,太太沉声道:“少说两句吧,都督不在家都要翻天是不是,孩子们还在跟前,赶紧吃饭还得上学。”
三姨太平白惹了一肚子火没处发泄,连带着胃口也不好,只把面条吃了,没再动其它的。
杨佩瑶却是很高兴,红包沉甸甸的,里面肯定不少钱。
玩电车站的路上打开一看,足足九块。
前几天她又去买了盒铅笔,还有画画的炭笔、水粉、画纸等等,正发愁这个月仍要拮据度日,没想到竟然发了笔意外小财。
算起来,今天是西历的十月十六号,农历九月初三。倒是巧,正跟她前世的阳历生日同一个日子。
难怪她会穿越到这里,除了同名同姓之外,想必还有这个原因。
也许冥冥之中,一切都已经注定。
想到前世的父母,杨佩瑶心里一阵酸楚。
她是独生女,从小被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如果没有另外一个人顶替她陪在父母身边,也不知父母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但愿会有人替她尽孝。
实在没有,就响应号召生个二胎,反正母亲年纪并不太大,刚四十四岁,这个年纪也有不少拼二胎的。
她同班同学就有个刚一岁的妹妹。
正思量着,7路电车来了,杨佩瑶收起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上了车。
一路顺畅,下车时却倒霉,竟然好巧不巧地遇到了顾息澜。
同以前一样,穿件乌突突的墨色长衫,顶着张死人脸,跟见鬼似的。
杨佩瑶只作没看见,背着书包目不斜视地往校门口走,就听身后传来冷淡的声音,“还在这儿上,没退学”
含讽带刺的。
一个半月前说的气话,要是没人提,她早就忘了。
他一个大男人却巴巴记在心里头,说不定还记在小本子上。
心眼比芝麻粒都小,至于吗
杨佩瑶停住步子,回头狂喷:“我既没违反校规,也没违反校纪,凭什么要退学你既然看不惯,跟校长说开除我啊”
顾息澜双眸沉静如寒潭,“你以为我不能,还是不敢”
杨佩瑶气呼呼地说:“顾会长本事通天,还有不能不敢的事儿可您能不能像个男人,整天盯着我个高中生找茬有意思吗我没得罪过你吧先前欠的钱也还了,没再欠您的吧”
炒豆子般一口气说完,撒腿跑进学校。
石榴红的长裙在她身下荡起浅浅的漩涡,飓风般将他的心也卷了进去。
她极少穿颜色鲜亮的裙子,没想到还挺好看,使得整个人都活泼生动起来。
顾息澜眼眸深处燃起一小簇火焰。
就知道她不像外表那么恭顺温良,否则梦里怎可能那般大胆、热情和火辣。
还有,她竟敢说他不像男人。
总有一天得让她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