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凌霄被师祖扔去穿越了。
二狗蛋子被他爹老李头揪着耳朵领着来福回去了。来福到底是狼,即便是老李头也不敢随便凶它打它, 就怕更激出来福的凶性来。只是来福今晚肯定是没吃喝了。当然这对于熟练老猎手的来福来说也不是个事儿。它去后山走一圈儿, 有得是吃喝。
柳绿在院子里打扫王五留下的血迹, 看都没看正卖苦肉计卖得如火如荼的秋宝山。顾凌霄让桃红把张家的铜盆捡了回来, 仔仔细细地擦洗干净了。然而王五的脸在铜盆上留下的凹陷有些明显,顾凌霄便又让桃红把盆送去村头铁匠家重新敲敲。
张倚翠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光景。她本后悔自己怎么没听爹爹的话, 明日再来, 柳绿却是已经瞧见了她。
再避是避不过了, 张倚翠只能向柳绿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又被柳绿引着进了秋家的正堂,等着去铁匠那儿的桃红回来。
秋家的正堂不大,局促地坐在里边儿,张倚翠惴惴不安。她家是来武定村避祸的,因着怕泄露了身份, 与武定村的村人接触不多。田桂花这为了维护独儿子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的暴躁老太婆名声不大好,张倚翠以往见了都是绕着走的。
这会儿坐在顶着田桂花刻薄名声的顾凌霄面前, 张倚翠很是有些害怕。然而她家教良好,面对再不喜欢的人都能忍耐, 这会儿也只是悄悄地揉皱了自己的袖口。
顾凌霄只看了张倚翠一眼就窥破了天机, 犹如找到了拼图中心缺了的那一块儿。
顾凌霄究竟窥破了何种天机暂且不表,毕竟天道自然,在时机到来之前天机不可泄露,时机到了,事情自会发生。此时只说顾凌霄已经看明白了张倚翠的福祸运道。
张倚翠身上的运道乃是大吉大凶, 吉凶各自掺半。她若是遇祸,那便是家破人亡的灭顶大祸。但此祸若是能避过去,等待着张倚翠的就是凤凰于飞的泼天富贵。
如此矛盾的大吉大凶很难出现在一个农女身上。且衣饰易改,姿态难变。张倚翠虽然作农女打扮,可她一站一坐一颦一笑之间都流露着高门出身的气质。顾凌霄即便看不见张倚翠的运道也能看出她的出身非同一般,又因窥见了张倚翠的命运,已经拿定了主意要如何钦定张倚翠的福祸运道。
“丫头,”
被顾凌霄喊了一声的张倚翠浑身都紧绷了起来,然而她印象中十分可怕的暴躁老太太只是从一旁的碟子里抓了一捧炒黄豆塞进了张倚翠的手里。
乡下人哪里能吃什么好零嘴秋家还能吃点儿炒黄豆已经很不错了。张倚翠望着自己手里这捧以前喂她家马儿都嫌寒碜、现在自己吃却觉得很香的黄豆,又被顾凌霄拍了拍脑袋。
“放心吧,你爹爹没事的。他的身体会好起来,你们家也会好起来。”
张倚翠浑身一震。这秋家老太太是怎么知道她爹爹身体抱恙的她可没告诉过任何人爹爹生病的事!
……对了,因为爹爹生病,她每三天去镇上的药铺抓一次药,次次都要抓够三天的药量才回来。武定村离镇上那么远,她这一来一回少不得要蹭村里人的驴车坐。她已经在武定村和镇上来回了好几个月,村里人哪怕没见着她在镇上的药铺里抓药,肯定也看见她坐驴车抱着药回来。张家现在就只剩自己和爹爹了,药不是自己吃,自然只能给爹爹吃。
张倚翠自己说服了自己,时时紧绷的情绪顿时像绷过头断了弦的弓一般松弛了下来。她眼圈一红,鼻头一酸,没想到自己还能在别人嘴巴里听见安慰,连忙低下了头去。
自打母亲去了张倚翠就不敢在爹爹面前掉泪,生怕牵出爹爹的悲思来。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从给爹爹煎个药煎得瓦罐里的水全熬干了,到现在荤菜素菜都能做熟、好歹能吃,可以说是进步巨大。
只是压在心底的那些怕、那些痛、那些苦闷总是在夜深人静时折磨着她。她不敢跟人倾诉,怕自己大嘴巴暴露了爹爹的身份,又为爹爹引来追杀。也不敢软弱,怕自己撑不住了连爹爹都要离自己而去。更不敢去怀念以前的生活,想念已逝的娘亲,希冀叔叔伯伯与哥哥们能找到自己与爹爹……她不敢对渺茫的前途抱有任何希望。
用细弱的肩头扛起只有两个人的张家,就连张倚翠自己都忘了自己是个十三岁的孩子。直到顾凌霄那只粗糙如鸡爪的手一下一下地揉着她的头顶,她的眼底才渐渐潮湿起来,泪水如开了闸一般泉涌而出。
顾凌霄慈爱地替张倚翠抹了抹脸颊上的眼泪,看着这小丫头身上的吉凶运道渐渐改变。</p>
所谓福祸运道其实都离不开一个“缘”字。一个人做下的事情是“因”,能影响这件事情结果的就是“缘”。每个人都在背负着自己的“因”织成的“缘”,而“缘”是连接“因”与“果”之间的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