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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喊下叙旧的人, 叫做妮可斯诺。
用一句简单的话来概括我和她的关系吧。
她是我校友,曾经的——我们在同一所新娘学校上过课,同窗苦读了十几年, 几乎是懂事起就开始学习,而学习的唯一目的,就是大家都希望自己未来能嫁个好男人。
不过后来, 一参加完几个毕业典礼,我就跑了,这件事说来话长, 不如以后再谈。
总之,今天见到她的这件事不太令我意外。
征婚季嘛, 我在相亲, 她也在相亲——这是荷尔蒙的季节,也是恋爱的季节, 更是下崽的季节, 从白蔷薇特别搜查战队回归后, 帝国上上下下就陷入了一片沸腾的庆贺,街头的角落,游乐园,旅游出入境办事局……很多的地方都洋溢着粉红的泡泡,不少年轻男女的父母甚至举着爱的号码牌、开始给未来的孙辈排幼儿园小学的号——这是听同事聊起自己在婚介所和人事局的朋友说的。
所以当妮可斯诺告诉我, 她已经和一位叫德古拉斯马里奥的吸血鬼贵族大人订婚,不日就要完婚,甚至连蜜月去哪儿、小孩在马里奥家族拥有的哪个从属星球生都决定好时, 我一点也不惊讶。
“赛莉娅,真没想到,你现在竟然连‘工作’这种东西都有啦!”
小聚片刻,聊了聊彼此这些年的生活,妮可斯诺双手托腮,左右睨看我家附近的咖啡厅装潢,听见我的生活,她表现得十分讶异。
桌面点的巧克力咖啡,她连抿都没抿一口,而手上的大钻石,倒是在日光照射下熠熠生辉,散发着昂贵的光彩。
看成色,这大抵是一颗兑换成宇宙币、就能买下一座占地随随便便也可以容纳十万头哥斯拉星岛的宇宙钻石,或者说订婚戒指。
本着礼节和尊重,在她反复摆弄手指的时候,我就很配合地看了,还认真听了它的来历,礼貌地为妮可斯诺和水管工狗大户的爱情露出了深深被打动、感动不已的表情。
妮可斯诺对此很满意。
“真好,”她说,“我也想‘工作’,”这个词对她显然很拗口,“可是德古拉斯说我不需要,他会心疼。你瞧瞧这些吸血鬼,整天就知道甜言蜜语的,难怪容易长蛀牙……”
把未婚夫为自己从各种拍卖会千金购入的礼物来历一一细数后,她开始轻飘飘地抱怨这些东西太重,待会逛街不方便,像是嫌累似的,又随手扯下左右手脖颈耳边甚至是脚踝上各式各样的高级珠宝、漂亮首饰,翡翠宝石黄金银链子,将它们扔垃圾那样随意地扔到桌面……那些叮呤当啷或者亮瞎人眼的东西,很快就堆了整整一桌,看着几乎有一座小山那么高了,妮可的唇边带着一丝幸福的得意,和光鲜亮丽的她相比,我大概朴素得有些过火。
几个立于一边伺候她、西装笔挺的英俊血族男仆本想阻止,可看了看主人的表情,大概是对此刻此景有些了悟,就立刻识相地紧闭嘴巴,恭敬退于一侧,表情又恢复了那副面具般的谦卑优雅姿态,任凭妮可斯诺没完没了地向我炫耀她珠光宝气的贵妇人生。
“德古拉斯总说麦凯恩星太干了,不如朱里诺星系适合,那里的海洋很蓝,我觉得有道理!赛莉娅,你不认为在深海诞生的孩子,他的一生会像大海一样特别浪漫吗……”
“这个牌子的joker设计老土掉渣,可设计的蠢货却说是用三百公斤重的纯黄金才压成了这么一个等边三角形的对立完美奇点,非常符合物理结构美学,什么鬼玩意儿,我明天回去就让艺术总监把他从团队开除!”
“对于备孕,德古拉斯说都可以,但我觉得还是在轻重力星球更合适巴拉巴拉……”
我似听非听,不时随口嗯一声,但大多时候,都只是低着头,用布仔细擦拭我沾了那个血族内脏的银手|枪,刚才在妮可的飞行艇换了衣服,身上的血腥味倒没有那么重了。
其实我完全不必坐在这里听人生赢家念经的。
尤其是,妮可斯诺……
光是念出她的名字,我心底就有种不开心的感觉,类似于被童年阴影笼罩全身,因为她从前总是欺负我——
知道那种校园蛮不讲理的校霸、动不动撕别人课本、搞女生小动作、借团体势力欺负弱势群体的人吧
我相信,不论哪个学校,都会有这样以欺负他人为乐的讨厌存在。
我小学的时候很爱哭,被爸爸宠的娇气,一委屈就容易掉眼泪,按小怜的说法,她第一次见我,还以为见到了一个行走的人形泪包,所以从小到大,妮可斯诺简直爱死我了。
不知道你们上没上过女校,因为里面全是女生,有人就容易心理变态,按照她的说法,就是我一哭她就很有成就感。
而我之所以不得不坐在这里,陪我的童年阴影寒暄,闲聊,只有一个理由。
妮可斯诺刚救了我。
准确来说,是她帮我逃脱了一场有妄之灾。
因为刚才心情不好,我一枪崩了只倒霉蛋吸血鬼,从《宇宙民法》来说,这属于对他人性骚扰的过度自卫——他只喝了我两口血,从头到尾态度也没大错,我明明可以诉讼要求赔偿身心损失大赚一笔,却偏偏采取了最过分的办法,我只差一点点,就杀了他。
哪怕最后那脚我没踩上去,也害他不得不埋土修身养性起码一年才能恢复基本人形,在这个时期,必然会失去相应的形象和社会地位,也就是说,我对他构成了惨不忍睹的严重摧残和身心伤害。
按照民法惯例处理,介于我恶劣的行为,我会被判以双倍时间的惩罚,简单来说,就是去监狱蹲两年的号子,还要交罚金。
而且能在白天自由活动的成年吸血鬼,一看就是家里的宝贝疙瘩,说不定还是个什么有钱人,银河系可是个随便砸块砖都能达官贵人的地方。
感谢妮可斯诺的未婚夫修水工马里奥,给我免除了牢狱之灾——金发的年轻女人只是下巴微微一抬,几个男仆就大步过去,彬彬有礼地自报家名,不过半刻钟,先前趾高气扬宣布要把我告到牢底坐穿的倒霉蛋侍从就非常识相地选择了和解,铲起那滩血肉残渣,立刻迫不及待地躬身离开。
那么本着客气和感谢,我自是只能陪她叙叙旧了。
“德古拉斯他巴拉巴拉……”精致的少妇涂着口红的嘴巴就像沙丁鱼嘴那样一张一合,说出的话如同ai发出信号的摩斯密码,反正传进我耳里就是这样。
我虽然正襟危坐,但双目发直,一点也听不进去,手上用小勺搅拌可可,心却有点空荡荡的,像是在思考很多事情,也仿佛什么都没有思考。
当她说到过去女校的生活,许多破碎零散的场景,不由潜意识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那些校园里种植的花树林,淡淡香气的矮牵牛和君子兰被爱美的女孩子摘下来,别在秀发上,抱着镜子美滋滋地给同学看,大家一起穿着小裙子自拍;下课从教学楼徒步到校舍的吵闹总是惹得宿管阿姨生气,说我们这一届没有淑女气质,简直是她带过最差的一届,她发誓要去给教导员打报告的生动皱眉令人怀念;繁星点缀的雨夜,滂沱的雨水溅湿了鞋子,和我打一把伞的小怜的声音吵得我耳朵疼,因为她总喜欢吐槽那些课堂放的无趣流水线生产的爱情故事、或者老师要求看的某本霸道总裁小说——说男主角是个口头禅动不动“我要狠狠在床上疼爱你这个小妖精”的脑残傻x,智力和水母有的一拼,不仅难以照老师说的对他心生喜爱、正常人其实更想一巴掌抽死他!她看下去完全是想知道剧情还能多弱智之类的。
这些我往往不会仔细听,我成绩差,上课爱开小差,课下也懒得讨论,只是出于友情,装作很认真的样子看她讲话,其实是盯着她因为朝我倾斜太多伞面、结果被雨水湿润的鞋子走神,感觉它被淋湿的剖面很像巨矮星坍塌爆炸时,星辰的流光溢彩。
拂面的温柔夜风吹过我,但我脑子里没有小妖精,全是矮星碎片被抛出运转轨道的复杂物理公式,总觉得心算会有地方算错,于是满脑子都是回宿舍再算一遍看看对不对……
“赛莉娅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过去的记忆猛然抽离,戛然而止,妮可斯诺那双蓝眸正瞪着我。
谁能想到,我竟然能和过去的校霸如此心平气和地聊天,见我一直在无意识擦那把枪,她问:“说来,我从来没有见过威力这么大的银枪,这是你从哪个枪械师买来的小巧又好用,设计也很漂亮嘛,刚才太远没看清,你是一发子弹就帅气射炸了那个登徒子吧让我看看它可以吗”
我嗯了一声,把枪面泛着银光的手|枪递过去,她拿起细细端详,我解说:“不是买的,是我自己组装做的。从网上买道具很方便,找人定制太贵了。”
“……你说,这是你自己做的!”</p>
“外面买不到这个子弹。比方说,口径我向来偏爱p960蒸汽朋克款的7.65银脱毫米,可现在都是统一钾脱料,而且口径往往在9mm以上,很难找原材料了。再者,双动击发扳机、无限自动弹匣供弹、适合女性的短后座手感枪管这些都需要找不同工作室定制,太麻烦……”看她眼冒星星,一副头晕脑胀我真听不懂你在说啥的样子,我干脆说:“因为自己做便宜,就自己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