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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如此类, 到最近刚过完的生日为止, 哪怕已经慢慢适应乃至习惯,甚至感觉自己像是一枚迎风落下的小种子,在这里生根发芽,吸收养分,长出了牢固又结实的藤蔓,在接下来的岁月都将将静静地攀爬在这颗星球的大树上——可就事实来说,我的人生,也只是刚刚才跨过了一半而已。
这一半的人生, 已经足够使我惊心动魄,认为自己生活中的烦恼已经过分精彩, 不需要再来几个——
可现实,却突然又满脸笑容地跑来拍拍我的肩膀, 告诉我, 小老弟,实话实说,你的生活,其实还可以更精彩呢。
当妮可话音落下的后一秒, 我的胸口猛然升起了一阵难以形容的疼痛, 脑子嗡嗡作响, 仿佛有谁用锤子残酷地砸破了我的心脏后,又狠毒地割开我的动脉,硬生生将两个一大一小沉甸甸的、泛起强烈光芒的家徽纹章猛塞了进去——不过是短暂的几秒瞬息,它们就如同毒针般齐齐刺破我身体的每一寸细胞, 争先恐后地咬住我完全破裂的神经,我像是被放在烈火中灼烧,疼得只来得及对面前的妮可说了句“有病吃药”,整个人就顷刻陷入了看不见的眩晕状态,身体重重地砸下了去。
“………”
好疼!
好疼好疼好疼!!!!!!!!
渐渐的,我连呼吸都开始困难,艰难地双手撑住地,浑身的血肉仿佛被压挤重组排序,谁也无法依靠,只能自己趴在地面大口大口喘息着,我的面前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了,只是一片纯然的漆黑——那种整个人被猛割开、劈成两半的撕裂感,让我痛到忍不住在地上不住地打滚,每根神经都在被人拉扯,衣服染上的血开始渗出,就像是被戳破管道的水龙头,血水溢了一地,浓重的腥气闻的我十分想吐!
“赛莉娅!”
妮可乍然迸发的恐惧尖叫声,足以证明这个场面有多凄惨,一度,我还以为自己会被活生生给疼死。
“……赛莉娅你没事吧!!!我以为……为什么你会严重到这种地步……”
“………”
从对我而言极其稀薄的空气里贪婪地呼吸了半响,我才颤颤巍巍地伸手,摇了摇头,因为发不了声音,只有虚弱地捂住她的嘴巴,示意她保持安静,别把眼下辛辛苦苦逃跑成功的情况又变糟糕。
“没……”
幸好,因为这并不是第一次了,双目阵阵发黑的我好不容易,才在自己的努力和她的帮助下,勉强一瘸一拐地走进一家便利店。
然后立刻关紧门。
不得不说,我们也算运气好,险险躲过了正在附近搜查的警官,几乎是一秒错身而已。
冷汗从我的额头唰唰流下。
“真的没事吗!”妮可焦急地围着我团团转,大抵是心一横,她跺了跺脚,狠声说:“算了!不跑了!我先送你去医院,你这个样子怎么行!告诉我最近的医院在哪——”
“说了没事,给我拿几条热毛巾就行……”
我大口大口地扶着桌子喘气,堵塞的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极其微弱,不得不说我这次真是命大,换个人,刚才绝对分分钟就被她的求婚给搞死了!
“你不要再叫啦,好吵,像有人在我耳朵里打架……我没事的,这是正常的家族交接流程,原来你不懂的吗”
见她满脸迷茫的样子,我好想一巴掌呼死她。
“我不明白啊赛莉娅,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呢……”妮可打了个哭嗝,“老师不是教过吗前一个不可靠,傍个新大款就可以了的……我只是想把自己和德古拉斯的全部财产都给你而已——”
哈
到底是有多天真,你以为只有钱只有钱
姐姐,你脑子里是不是只有水
——宇宙各大星系的所属和能源股货交易、亚空间天轨的建设交通网、血族内部的议会投票权、大星系开发的家族优先探索、上亿艘的宇宙大小航母飞艇……居然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都不知道还敢对我发誓!
先不说那个德古拉斯伯爵会不会已经被你气到暴毙了,连我,这么一个脾气算可以的人,此刻都特别想爆粗口——最怕的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白痴,也不是样样都精通的人精,而是半懂半不懂的神!经!病!——你他妈的既然自己都迷迷糊糊,就不能先问问再发誓、起码给我个心!理!准!备!吗!
“……”妮可被我凶狠的眼神吓到,一边呜呜的哭,一边拿店里的湿毛巾给我小心翼翼地擦血。
“对不起嘛……”
大概是把我和妮可看作了经常光顾的宇宙浪人,生意冷清的老板并没注意到我们,他正蹲在显示屏前,全神贯注地在看最新的新闻插播。
身体没有刚才那么疼了,听见熟悉的新闻放送声,我连忙竖起耳朵。
“据悉,浮蕤星系小金牛附星下午整四点半,一场针对血族的恐怖袭击事件,发生在了南城历史博物馆附近的一家叫‘麦哲伦好望角’的小资咖啡屋,爆料的人声称——‘客人们正悠闲地品尝着新口味哈士奇屎味咖啡的时候,几个仪容华贵的血族顾客突然选择自爆,应当是遭受到了未知恐怖分子的袭击,老板连忙报警……以下为当地记者在抢救医院进行的采访镜头——”
“赛莉娅……”妮可惊讶地瞪大眼睛,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自己。
“嘘。”
我示意她别出声,依然提着心,一眼不眨地紧盯屏幕。
画面上,疑似受害人肉块(马赛克),正在哭嚎捶地,嚷嚷着“太臭了,太臭了,不自爆我的实在受不了!该死的蒜蒜星人,该死的狼人……”之类的怒骂。
听到这些骂声,我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去。
很好!
很好!
看来我的计划是成功了!
而主持人小姐亲切的声音仍在继续——
“据悉,随后离案发不到三十分钟,一辆小型急救艇便立刻赶到上空,接走了几名受害者,飞艇虽然看似普通,但请大家注意底部匆匆掠过的复杂纹徽——这应当是某个血族世家的紧急救援艇,打头m的大家族……这使我们不禁猜测,这次恐怖袭击,究竟是血族内部对m族长近日在政界参选议员活动的抵制清洗、还是老对手狼人利用近日在宇宙港频频现身的蒜蒜星人犯下的极端恐怖主义示威呢……更多第一手讯息,请关注节目,本台记者米克妮妮竭诚为您报道………”
“什么蒜蒜星人,真是的,具体长什么样子爱吃什么爱喝什么新闻联播都不说清楚,我怎么给客人进货!这届记者不行啊!”
长得像只绿色毛毛虫的店长大叔拍了拍软绵绵的肚子,歪在沙发的角落,懒洋洋地抽着水烟,因为新闻使得自己很不满的缘故,他一只触手后伸,头也不回地从冰箱拿了罐冰啤,肉嘟嘟的毛虫脸咕哝抱怨了几声,正要开啤爽一下,就听到了来自身后的声音。
“蒜蒜星人的家乡在η天龙座星群的一颗澄黄色的星星上,他们据说是从维特多六号星球的贾特拉沃迪人移民来的。”我说,“这颗叫维特多七号的星球的颜色,很接近一种叫做‘蒜’的植物,而且全年干燥少雨,荒土遍地,日光刺眼,环境也很适合他们成长。从远方迁徙而来的贾特拉沃迪人在这里长久生活,加上基因改造,渐渐的,就演变成了蒜蒜星人——为了保护自己细嫩的小瓣内脏,避免日晒雨淋,风沙吹打,蒜蒜星人就进化出了一种类似于蒜的粗糙保护表皮和类似触手怪的黏液蒜汁。他们一向和狼人的贸易交往密切,因为狼人的毛韧性强,很受皮肤较弱的蒜蒜星人欢迎。尤其是在仙女座大星系开发后,通往天龙座星群的交通网多建了几条,使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愈加密切——那几个血族以为是狼人的策划,也是有道理的。”
“狼人……”
妮可的手一松,颇为吃惊地望着我,“也就是说,赛莉娅,你刚才让我们拼命吃蒜,其实不光是为了……你是在嫁祸狼人!你一开始就算好了吗!!!”
“对。”我揉了揉好不容易看清世界的眼睛,想起身拿瓶冰水敷脸(我的脸现在比猪头还肿),可脚步跌了跌,差点没摔一跤,只好扶着沙发手喘气,“蒜蒜星人背后站着的是狼人一族,他们早在几个世纪前,就利用自己柔软的毛皮,控制了维特多七号星球百分之八十的宇宙贸易、星球运输和工农业生产,你未婚夫好像是个地位不低的血族狗大户吧那就让那些血仆误以为,这是一次死敌借助蒜蒜星人策划的恐怖绑架案——最近是银河系的贸易旺季,所以他们在清醒后,肯定会将矛头第一时间对准这几个月来往于银河港口的蒜蒜星人和狼人,主力自然会用来对他们进行搜查,你就不会被立刻查到,有很多时间能想到逃离这里的后续办法。所以为了自保,跟我求婚真的毫无意义……”我说着说着,猛地咳嗽了几声,咳出了一口血,胸口还是疼的想死。
也怪我自己,因为时间太紧迫,就没跟她说清楚。
妮可的眼圈哗啦就红了,“赛莉娅,对不起,可我并不是……”
“谁在那说话啊”
反应迟钝的店主大叔似乎此时,才发现便利店来了新客人,他原本正舒舒服服地大口喝酒,懒散地一转头,看到两个浑身都是血的东西,顿时,整只肥胖柔软的虫体就从沙发上惊摔了下去。
“……人形真的是人形生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恐怖!!!救命!救命啊!!!是一脚就能把我踩扁的可怕人形生物!!!……那个谁,你快点来救我!!!!”
转过头来的绿毛毛虫直接被吓尿,身下立刻涌出了一滩绿水,身体一下子灵活地钻进沙发缝,也不知道在向谁求救。
而也在同一时刻,妮可看到了这只浑身绿油油的过度肥胖毛虫,四肢都是柔软的虫触手,还在蠕动,瞬间,她瞳孔紧缩,也发出了一声要命的叫声,猛地钻进我的背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恶心!!!赛莉娅!那是不是一只会动的大虫子!!!!救我快救我!!!!!!!!!!”
他们两个各自抱头,大声跳脚尖叫了起来。
完全不听彼此正在嚎的话。
我:“………”
“两、两位客人是要打劫吗……”好一会,因为没有帮手处于弱势,还是虫大叔先弱弱地开口了,他一边抹眼泪,一边呜呜呜恳求:“求求两位大人不要打劫我啊!小店很穷很穷的!连下个月的房租水电费都快要交不起了!或、或者我给钱也行!求您们放过我一条虫命好不好!tat,我上有老下有小,店里有员工要养,老婆刚生了三百只卵,人还没从产科出来,我还要把它们孵化……总之求求两位大人请不要杀我!!!”</p>
他瑟缩地把自己圈成一个球,扯着嗓子痛哭流涕,全身的触手十分配合地举高高,看得出来没有任何武器,是个很配合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