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的,好像明早上手术台的人是她一样。
蒋柔仰起脖颈,看向陆湛。
陆湛一如既往。
蒋柔心里涌上说不出的感觉,那是一种除了担心、担忧、自责以外,还有一丝敬佩,赞叹。
他坐在那里,明明才二十岁,也就比她大两岁,他受到亲人去世的打击,又在关键时刻得了病,蒋柔以为他会一蹶不振,或者再次萎靡,可是如今,他却反过来安慰她。
蒋柔总觉得陆湛挺幼稚的,特别是高一的时候,中二又流氓,可是大事上——除去他挚爱的舅舅以外,他都超乎寻常的潇洒勇敢,心胸宽阔。
“好了,没事的,你刚才不说么,幸亏检查得早,要不然就截肢了,我多幸运,是吧?”
陆湛揉了揉她的头发,将被子掀起一角,拍了拍,说“来?抱抱你?”
这里是双人病房,另一张床没人,现在时间很晚,房门也是关着的,蒋柔犹豫了一下,躺到他身边。
陆湛被蒋海国换上条纹的病号服,很薄。
他明天就要全身麻醉,所以病号服里什么都没穿,空空荡荡。
两人脸对着脸,枕着一个小枕头,呼吸温热。
“我不会传染你吧?”陆湛低声说。
“肿瘤怎么会传染啊。”蒋柔抬起头,眼睛还肿肿的,轻声说“不会的。”
陆湛说“那就好,我书读的少,没常识。”
他往前拱了一下,和她靠在一起,额头贴着额头。
然后陆湛吐了一口气,伸出手,将她带进了怀里。
单薄的病号服跟没穿差不多,他胸膛的温度,坚实的肌肉,她都能清晰的感觉到。再往下,还有他分明的腹肌,以及强壮又不粗壮的大腿。
蒋柔不敢乱动,怕弄到他的膝盖,会痛。
病床很小,她和他贴得很近。
三月末,暖气停掉了,但是夜里风很冷,陆湛很自然地拉起被子,盖在他们身上。他圈着她,轻轻叹气。
“那什么。”
“嗯?”
陆湛偏了偏头,声音微哑,说“我里头什么都没穿。”
蒋柔双颊发红,“什么意思?”
他懒懒地扯了扯裤腰,裤子松松垮垮,就被一根白色绳系着,陆湛也懒得系,因为凸起,裤腰顺势往下滑了许多。
腹部两道沟,黑色的体毛顺延下去,微微蜷曲。
蒋柔不敢动。
偏偏她穿得是短款的羊毛衫,因为侧躺着,下摆往上滑了一点,身体贴得紧密,她能感受到。
陆湛有欲·望,而且,很强烈。
蒋柔很惊奇,想到他要手术,她胸口就像有座大山压住似的,还有单招的事情,脑袋里乱糟糟如一团浆糊,虽然她没提,但是他应该也心知肚明。
他怎么能还有心思……
陆湛声音透出一点促狭,说“这是生理反应,我真控制不了。”
他没有放手,还是这样抱着她,一只手虚虚地拍着她的背,说“你别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就是想抱抱你,多抱一会儿…现在不抱,说不定你下次就只能抱到两条腿的我了。”
蒋柔“嗯?”
她没听明白。
“我现在有三条腿,傻姑娘。”他往前顶了一下,语气同往常一样,根本不在意手术,轻佻地,“第三条腿,明白?”
蒋柔红了脸,被他这么说来说去,虽然还是担心,但是情绪好多了,说“你别胡说。”
她是真佩服陆湛,听完那么多手术风险后,还能面不改色说这些话。
知道他是有意让自己放宽心,可是他越这样,她越心疼。蒋柔往前凑了凑,将头埋进他的怀里,纤细的手臂也轻轻地环着他的腰。
陆湛还在拍她的背部,一下,一下。
他俯身,轻柔地吻了吻她的发顶。
旖旎过后,随之时间越来越晚,气氛凝滞些许。
明天早上六点的手术。
夜愈发深了。
蒋柔看了头顶的钟表一眼,双臂收紧,忽然抱紧了他的腰,枕在他胸膛,声音发颤说“陆湛,不行,我一想到你明天早上的手术,我还是害怕。”
“…我紧张。”她喉咙僵硬。
“对不起,我知道不应该说…可是我真的害怕,很紧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就是很担心他,细细柔柔的声音里,满是不安。
陆湛沉默了几秒。
他叹了口气,低声说“我那天在h大考试,真是挺羡慕他们的,也想着想跟你一块念大学。”
“嗯?”蒋柔仰起头,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说这个。
“但是又觉得,有些事情,我们没有办法,就像…”他声音暗哑,想起了刘成闵。
陆湛不是不明白,只是在经历舅舅的死亡后,对自己的事反而看得淡了。
“我也不知道腿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个影响单招,不过我觉得挺幸运的,如果没单招,可能还不会这么快发现,会更严重。”
蒋柔默默地听着。
“别担心,总会过去的。”陆湛说“你在我身边,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