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 郑氏瞪大了眼睛, 张张嘴没有说话。
董氏则是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也看了过去。
她对于药材格外执着,而对于花朵的研究也是从未懈怠的,旁人把学医识药当做一种谋生的手段, 董氏则是当做了个人爱好, 两者的热情自然是不同的。
而对于董氏来说,她听到叶娇说起佛兰的毒性时, 第一反应是不信, 毕竟之前从未听说过。
可是很快董氏就信了, 因为她对叶娇无比信任,叶娇在识别草药方面比自己要厉害的多,董氏对她从来都是理智上尚存疑虑,情感上深信不疑。
很快, 董氏便看向了郑氏, 轻施一礼后道:“夫人, 可否让我去瞧瞧?”
郑氏不通药理, 叶娇有孕在身, 也就是她最合适。
郑氏紧紧地握住了身边婆子的手, 抿着嘴唇,对着董氏点点头。
叶娇则是叮嘱道:“莫要用手碰。”
董氏对着叶娇笑笑, 然后走上前去。
但叶娇的话却让郑氏眼前一黑。
不能用手碰……自家女儿最喜欢的便是用手抚摸佛兰的花瓣,觉得它纯洁无瑕,若是真的有毒, 自家女儿的体弱只怕是找到罪魁祸首了!
董氏则是上前细细观察,又绕着看了看,略闻了闻味道便神色一变,转身走了回来,对着郑氏道:“敢问是否有人接触过这株佛兰?”
郑氏点了点头,脸色苍白。
叶娇轻轻地把手搭在微隆的小腹上,眼睛看着郑氏,声音柔软依旧:“腹泻,呼吸不畅,体温上升,反复多次却不痊愈,可是如此?”
回忆了一下女儿的症状,郑氏点点头,紧紧地抿住嘴唇:“娇娘所言,分毫不差。”
叶娇便和董氏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睛里的肯定。
只不过叶娇虽然知道这株花的毒性,但是对于这个世界的花卉名称她知道的不够齐全,便没继续开口。
董氏则是压低了声音道:“这佛兰,与文殊兰同源,观其形闻其味都相差无几,但毒性只怕比文殊兰更为迅猛,只是接触都能有反应。”
换言之,这就是一株毒花,只是长了一副白净模样,其实骨子里毒不堪言。
叶娇是没听过文殊兰的,可说起这佛兰的毒性,叶娇轻声道:“这花的毒只要中毒不深,就很容易解,只是要受些罪。”
董氏也点头:“李郎中应该是有办法的,等下让他到府上来给瞧瞧就是了。”
郑氏闭了闭眼睛,定了定神,这才松开了握着婆子的手。
往前走了两步,郑氏神色郑重,对着叶娇和董氏微微福身,声音里带着些许沙哑:“娇娘和董娘子的救命之恩,我定不敢忘,此生必当报还。”
叶娇和董氏忙扶她起身,回了一礼,却没有在同她多说什么就往前厅而去。
郑氏则是在她们离开后重新握紧了婆子的手,咬着牙齿,脸色苍白,看起来像是随时都会晕过去似的。
婆子忙道:“夫人,可要现在就去把这个花毁了?还有后院那个,可要现在就打死?”
郑氏何止想要毁了这花,她甚至想要现在就一把火烧了!连带着那个坑害自家女儿的女人一起乱棍打死!
但是郑氏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因为她现在不再是那个可以肆意妄为的郑家二姑娘,而是嫁为人妇,要处处想着郎君,只有多位石天瑞考虑一下,她们未来的日子才能好过。
女儿被害纵然让郑氏心如刀绞,但她还是深吸了两口气硬撑着对婆子道:“不,谁都不能说,你也别想着写信回去告诉爹爹,这事儿不能让我爹娘知道,不然后宅之乱也容易落人口实。”
婆子愣了一下,忙问:“那夫人,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
“该做的事情自然是要做的,只是不能莽撞,如今相公得罪了朝中重臣,自然是要循规蹈矩一段时间才行,这件事情还要有所谋划。”郑氏一边说,一边扶着婆子朝着后院走。
婆子倒是不明白了:“这佛兰是后院的那个贵妾托人寻来的,也是她亲手让人送给了咱们姑娘,这再清楚不过,要怎么谋划?”
郑氏轻轻的吸了口气,又吐出来,声音平稳:“一个妾室,哪怕她之前是相公的表妹,但只要当了妾,以后是死是活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情。她做了这种下作的事情,我有的是办法让她生不如死。可是,这佛兰谁送的不重要,怎么利用才最重要。”
婆子有些不明白,郑氏也没解释。
她不是寻常女子,她出身豪门大户,见多了这种后宅阴私,只是郑氏心思沉稳深沉,这般手段入不得眼,她不仅恨妾室恶毒,也恨自己疏漏不察,让女儿受苦受罪。
后院那个娇娇柔柔的贵妾已经是个死人了,迟早的事,没什么打紧的。
可是只是一个妾室的死,却堵不上郑氏心里的窟窿。
那个妾室素来胆小没见识,能做出这种事,背后必然有人撺掇,而且佛兰是在京城时就被送来的,想来是京中人做下的,可现在天高皇帝远,郑氏也没那么长的手。
想要报复,就不能和石天瑞在这小县城里当个小官过一辈子,必须要先让石天瑞早早升迁回京才行。
倒不如把这件事情扔在京中那些人的脑袋上,绝了石天瑞老死此处的决心,逼着他上进才是真的。
郑氏既不哭也不闹,心思急转,低声道:“去,告诉郎君,就说我有事情要找他商议。”
婆子应了一声后离开了。
郑氏则是回头瞧了瞧那株佛兰,纯洁无瑕,洁白胜雪。
捏了捏帕子,又是深吸口气,郑氏快步回了后堂,去等待石天瑞的到来。
而在前厅,石天瑞与祁昀倒像是一见如故似的。
原本祁昀对石天瑞的了解就只是外面风传的为人刚正,若非如此,只怕也不会因为得罪权臣被外放。
可是真的见了面,祁昀却觉得石天瑞的脾气似曾相识。
倒不是他的执着方正有什么熟悉的,而是那种一心为民、心思纯澈的性子,总是让祁昀觉得自己恍惚看到了当初酒馆里初遇的楚承允。
一样的家国情怀,一样的不计得失,一样的……说什么信什么。
石天瑞全然不知祁昀在想什么,在他看来,祁昀算得上是这些商贾之中的一股清流了。
纵然现在对于商人并不像是前朝那样的歧视,但是商人逐利,而君子之风其中一条就是不为钱财折腰,这也就让很多为官做宰之人忍受不了商人身上的铜臭气。
可祁昀给石天瑞的印象却大为不同。
石天瑞第一次听说祁昀便是因为他慷慨解囊赈济灾民的义举,等见了面,又看到的是玉树临风一般的男子,自然是让他心生善意。
人终究是看脸的,不分男女。
又赶上祁二郎习惯了在外人面前做足姿态和礼数的模样,石天瑞越看他越顺眼,等席面散去时,石天瑞专门留下了祁昀多说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