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在宫里,哈哈哈,好,好。”闻人瑾口中笑着,琥珀色的双眸里却浮现出点点泪光,整个人状若疯狂。
远亭侯闻讯赶来,见到儿子这般情态,了解情况之后,向来懒散的人第一次露出严肃的表情:“既然知道她们在宫中就好办了,瑾儿,这时候你更要冷静,我们该行动起来了。”
闻人瑾收了笑,往日瞧着格外温柔的黄玉似的眸子,陡然间竟有种兽类的森冷。
“我知晓了,父亲。”他一字一顿,缓缓道。
顾修宴离去之后,阿洛害怕他再回来,正焦急间,结果没多久便听见远处传来“咚、咚”一声接一声的浑厚钟声,那是皇帝驾崩才会敲响的丧钟。
幽幽的钟声响彻天地,在整个皇宫内回荡。
穗穗有些害怕地躲在娘亲怀中,奶声奶气地问:“娘亲,外面为什么敲钟?”
阿洛解释道:“那是因为皇帝死了。”
“皇帝死了,怪叔叔就要来抓娘亲了是不是?”穗穗瘪了瘪小嘴,可怜巴巴地攥紧娘亲的衣襟。
阿洛抚了抚她的小脸蛋,轻声安慰她道:“没事的,爹爹一定会来救我们。”
然而阿洛还没等来闻人瑾,就见到了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那时她正在院子里观望,皇帝驾崩,宫内必定乱上一场。她原想着能不能找找机会,结果守在门口的侍卫仍旧板着一张脸,她脚还没踏出门槛,就把刀架了起来。
阿洛失望地正打算回去,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细细的女声。
“世子妃,留步。”
她转身,只见一身着繁复宫装的纤瘦少女被宫女簇拥着,站在大门前。
阿洛虽没见过她,但也隐约猜到对方身份,“太子妃?”
宋如岚是个弱柳扶风式的美人,因为年纪小,面庞瞧着便有些稚嫩,之前又落了胎伤了身子,一张小脸白地像纸。
“世子妃,可否谈一谈?”
之前那些拦住阿洛的侍卫,就好像没看见宋如岚一样,目不斜视地让她进来了。
看到这一幕,阿洛心中暗道,这个宋如岚恐怕并不如表面上那么无害,这些侍卫看似听命于顾修宴,其实恐怕早就在她的掌控中。
进了殿后,见红叶面不改色地朝宋如岚行礼,阿洛心下更加笃定。
宋如岚开门见山,表明来意:“世子妃,我知晓你是被迫而来,我可以帮你出宫,但我有一点要求。”
阿洛不动声色:“什么要求?”
宋如岚倏地在她面前跪下,道:“待七皇子登位,请你为我求情,饶宋家一命。”
阿洛心头一跳,惊疑道:“太子妃何出此言?陛下驾崩,太子即将登基,您到时候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了……”
“不,你在这里,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宋如岚眼里流出两行清泪,瘦弱的身子摇摇欲坠,“殿下这几日,杀了太多太多人,如此暴行,百官绝对难以容忍。”
“可是,你们有那一万大军不是吗?”这个消息,阿洛是从白蕊口中听到的,事实上这事早就传遍了整个皇宫,太子大肆铲除异己的时候,就将这一万大军的底牌亮了出来,现在那一万大军就镇守在皇宫外。
宋如岚摇头,面色惨白,眼眸黝黑,两颗眼珠子黑洞洞深不见底,让她看起来宛如一个索命的幽灵。
“一万大军又如何,”她呵呵笑着,细声细语地说道,“我不可能叫他得偿所愿,他们那一对贱人,害了我的孩子,还叫我给他们养孩子,我每日里恨不得掐死他。”
宋如岚始终记得嫁给表哥前,自己心里有多么的期待,嫁给他后,又是多么的绝望。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君,每日里与另一个女人相亲相爱,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从不会顾忌她的感受。
甚至洞房那一夜,表哥都没进门,而是去安慰那个女人!
那一夜,宋如岚哭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听见下人们在背后嘲笑她,对她这个太子妃毫无应有的尊敬。
太子明目张胆地偏宠妾室,宫人们见风使舵,宋如岚在东宫里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只有自己才明白。
原本的倾慕,在一日日的冷待中,变成了深深的怨恨。尤其是当她好不容易怀上一个孩子,却被苏白薇弄滑了胎,表哥还劝她大度宽容的时候,宋如岚那一刻再也无法忍耐下去。
她不懂家族大业,她只是恨,恨太子、恨苏白薇,恨那个被塞到她面前的孩子。
“表哥想要皇位,那些大臣们不会同意,我也不会。我要他失去一切,要他尝一尝我的痛,要他一辈子都想要而得不到。”
望着眼前黑化了的宋如岚,阿洛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将穗穗往后边藏地更紧了一点。
“你、你怎么阻止他?”
宋如岚:“今夜七皇子该动手了,我早在表哥身上下了药。”至于是什么药,她没明说,“我唯一对不起的,只有家族,我愧对祖父父亲的期望,如今只希望能保住家人一命。”
阿洛道:“你与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宋如岚突地笑了:“你与七皇子妃交好,远亭侯世子也在为七皇子效力,你与你女儿的命换宋家人的命,应该是值当的。”
阿洛悚然一惊,宋如岚身旁的宫女已然窜了上来,将她与穗穗牢牢抓住了。
宋如岚悠悠站了起来,领着一行人往紫宸殿行去。紫宸殿乃是皇帝居所,皇帝殡天,如今还未停灵,仍在紫宸殿内。
走了小半个时辰,刚一靠近紫宸殿,就能听见那边传来的哭号声。
转过一处回廊,只见紫宸殿门前跪着数百臣子,无数宫人嫔妃,全都身披缟素,为皇帝哭灵。
宫内龙榻边,顾修宴跪立在地,几位宗室长老形容肃穆站在他面前,询问皇帝遗诏的事。
一般皇帝都会提前留下传位诏书,放置于某地,告知给专人知晓,等去世后拿出便可知继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