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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百鸡宴

五虎断门刀是江西最大的门派,门下弟子与族人有数千人之谱。是丐帮中一支极大的势力。

彭家族谱,用“豪名永传,义镇天南”八字排序,现在年轻一代的多属豪字辈或名字辈。彭小丐本名彭天放,他出道时,彭老丐已经执掌江西,他是彭老丐的儿子,大家便以彭小丐称呼他。他办事干练精明,与父亲的豪爽利落又有不同。彭老丐得众望,年老辞位后,彭小丐便接了父亲的位置,成了掌管江西一带的丐帮首领。与父亲相同,是八袋弟子。

他还养了一只斗鸡,紫羽斑斓,威武雄猛,外号叫“百战”,百战自是夸饰,然而以斗鸡而言,赌破阵图连八战不败,已是富贵赌坊的纪录。要不是最后一场战被啄瞎左眼,真不知要战到几时。

百战退役后就养在江西总舵,虽已年迈,勇力不减,据说有只不长眼的猫垂涎美味,闯到分舵里来,反被他又啄又抓,打得抱头猫窜而去。彭小丐甚是宠它,办公时都带在身边。辈份小点的乞丐遇着了还得让路,私下大伙叫它鸡长老,开玩笑说,这鸡约莫是七袋弟子的辈份,分舵主遇着了,还得对它恭敬。

鸡长老现在就在江西总舵的大堂里头。

抱着鸡长老的,自然是彭小丐,他一手抚摸着趴在怀里的百战,一边看着眼前三名丐帮弟子。那是抚州分舵舵主,七袋弟子谢玉良;刑堂堂主,六袋弟子梁慎;四袋弟子殷宏。

站在旁边听的人,还有杨衍。

“所以,你们没继续查下去?”勇猛的战神在彭天放怀里显得很是温驯,“这挺不错的,以后哪个门派隔三差五来丐帮灭门,只要留个种,就算是合乎规矩了。”

谢玉良道:“我们想……华山弟子,应该不敢来丐帮境内造次。怕这位小兄弟为难……”

他话还没说完,彭天放声音陡然拉高,骂了起来:“难你娘,操他娘是听到华山派就两腿不利索,准备下跪了?”

谢玉良低着头不敢说话。

彭天放接着道:“到丐帮辖内灭门,也没打个招呼,这就算了,寻仇,不想大张旗鼓。那你们听到了,就想当然尔,他们肯定是报仇的,想当然尔,就过问不了,我就问你,查过仇名状了没?”

谢玉良看向梁慎,梁慎也低下头。

“我听不清楚?你说什么?”彭天放瞪着梁慎,“大声点。”

梁慎说道:“查过了……”

彭天放又问:“几时查的?”

梁慎道:“昨天。”

彭天放问:“你说说,怎么回事?哪样的仇,讲清楚点。”

梁慎道:“我翻了这二十五年各门派发的仇名状。没查到杨正德,杨修杰,也没杨氏、仙霞派相关的。”

彭天放道:“没有啊,那我就放心了,没事没事,大伙回去干活。”

梁慎头垂得更低。道:“说不定他们用的是假名。”

彭天放道:“说不定明天你就不是刑堂堂主,改去富贵赌坊接一日镖了。”

梁慎慌道:“总舵,我马上派人抓他们来问个详细。”

彭天放道:“查都不查。对个孤儿用拖字诀,操他妈的你们是良心拿去喂鸡了?”

骂到这里,百战突然“咯”地一声大叫,似乎也在应和彭天放说的话,责备这些下属。

彭天放道:“听到没,娘的,人不如鸡,谢玉良,你是分舵主,这事我记下了。梁慎,你是刑堂堂主,我看你在这呆太久了,该换个地方散散心,我把你调去新余,那里人少,日子过得舒服。最后是你……”

他看了看殷宏,骂了句:“娘的,干你屁事,抓一个四袋弟子上来挨骂干嘛?都给我滚出去了。”

三人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退了出去。

杨衍上前道:“总舵,感激你……”

彭天放打断杨衍说的话,道:“不用跟我说谢,我爹那点事情,几两银子足够打发你。你学了他一招半式,算起来你不亏,我不是替你出头,是他们事情办得不规矩。水落石出后,能帮你讨个公道,是丐帮的面子,讨不回公道,是你的造化。”

杨衍知他所言属实,仍道:“若不是遇见前辈,我也没这造化。杨衍仍是感激。”

彭天放道:“我爹脑子胡涂,功夫却不胡涂。要看着他甚难,他喜欢你,富贵赌坊这两天举办百鸡宴。你陪他看看热闹,待事后,我便送他回绍兴。”

杨衍点点头,道:“是。”

彭天放道:“记得,别让他沿门托。”

杨衍疑惑道:“为什么?”

彭天放道:“你在江西长大,见过沿门托的乞丐吗?”

杨衍想了想道:“没有。”

彭天放道:“丐帮奠下基业,早非百年前可比。唯有讨税款时,会派弟子穿着丐服取讨。以示不忘根本。沿门托是对先人的冒犯。几十年前就禁止了。”

杨衍问道:“那真穷的乞丐怎么办?”

彭天放道:“让他们卖把式,就算插块字牌讨钱都行。就是不许沿门托。”

杨衍心想:“真乞丐不能当乞丐。假乞丐反倒真讨钱。难道诺大的闽浙赣三省,就真没贫苦无依的?这规矩也真不近人情。”

若是过往心性单纯的杨衍,所见即所得,丝毫不怀疑。这段日子打磨得通达,于这些人情世故多了几分琢磨。他虽觉不妥,但自忖与彭天放讨论也无用。行了礼告退,便去找彭老丐。

他敲了彭老丐的房门,里头答应,进了房,见彭老丐刚用完早膳,正盯着自己疑惑道:“小子,你哪位?”

杨衍大仇有望得报,心情正好,于是笑道:“我是杨衍啊,爷爷,你忘记我了?”

彭老丐想了想,恍然道:“喔,仙霞派那个小子?”随即板起脸来,说道:“叫什么爷爷,我才二十七呢。叫叔叔都过份了,还叫爷爷!”

杨衍道:“是!是!大叔,说故事给我听吧。彭老丐大名鼎鼎,一定有不少事可说的。”

彭老丐道:“讲个屁,不用干活吗?”

杨衍见彭老丐要出门,忙跟在身后。离了江西总舵,想起彭天放的嘱咐,问道:“大叔你要去哪干活?该不会又要沿门托吧?”

彭老丐道:“沿门托怎地?”

杨衍道:“丐帮立了新规矩,禁止沿门托。”

彭老丐吹了胡子骂道:“丐帮不准乞丐行乞,象样吗?”

“我还指望你回答我这问题呢。”杨衍心想,接着道,“也不是不准,收缴费用,就是穿着丐服挨门收的,唉,总之,你不能讨钱就对了。”

彭老丐道:“那去干一日镖吧。”

杨衍见他走的方向不对,忙说:“悦丰赌坊早收了。”

彭老丐又回头骂道:“小子又胡说八道,去年才开张的,怎么就收了?”

杨衍想起昨日到江西总舵,听了许多关于彭老丐的事迹,知道是怎么回事,便道:“后来丐帮开了富贵赌坊,悦丰赌坊就收了。”

彭老丐想了想,道:“好像有这回事,那去富贵赌坊找活干。”

只见他换了一个方向,杨衍又叫道:“富贵赌坊在这边。”

彭老丐指着另一条巷子道:“又胡说,明明就那个方向!”

杨衍道:“赌场生意越做越大,就换了地方。原来的赌坊改建成当铺。就是咱俩遇到的地方。”

彭老丐道:“赌场改成当铺,也算是一门亲。几时搬的?”

杨衍笑道:“再过几十年,等你当了江西总舵就搬了。”

彭老丐骂道:“瞎□□毛扯蛋。”

杨衍跟着彭老丐走到富贵赌坊,彭老丐没带竹竿布条,与人借了场子,杨衍跟着席地而坐,见富贵赌坊周围张灯结彩,人来人往,摊贩林立,比常时更加热闹十倍。彭老丐问一旁镖师:“今天是什么日子?”

“您老糊涂了,今天是百鸡宴啊。”镖师回答。

彭老丐一脸纳闷,转头问杨衍:“今天百鸡宴,我怎么不晓得?”

这是杨衍今天第二次听起百鸡宴,反问:“百鸡宴是什么?”

彭老丐道:“这是丐帮在抚州的大事,每年十月初十,赌坊破阵图会开大赏,早上,养鸡的庄家把自家斗鸡拿出来展示。百姓看哪只鸡漂亮,用十文钱买签纸,写上姓名。投到鸡笼前的竹桶里,到了中午开票,再从得票最多的竹筒里挑出一张,独得赏银三两。有些人一买五张十张,以小博大。

“怎么选了十月初十这个日子?”

彭老丐道:“鸡在生肖中排第十,十十为百,所以又称百鸡宴。”

“就是选哪只鸡漂亮。也闹这么大动静。”杨衍想,“不过这些人是无赌不欢,肯定还有别的。”于是又问:“还有什么活动?”

彭老丐道:“方才说的这些还不是重头戏。到了下午,庄家会从里头选出战绩彪炳,最好的八只斗鸡来,两两互斗,开放参观。败者淘汰,胜者晋级。平常玩不起破阵图的赌客都能共襄盛举。最后得胜的就是魁鸡。除了赏银,还有外围,奖资丰厚,名利双收。所以爱玩破阵图的庄家都把百鸡宴当作每年的大事。”

杨衍问:“所以这些人都是来看斗鸡的?”心想:“那种残忍的游戏,到底有什么乐趣。”

彭老丐道:“有人潮自然就有生意场,有了生意场,自然更多人潮。卖把式的,卖膏药的,小吃摊贩,南北杂货,聚集起来,就有了热闹。”

杨衍道:“听起来还是赌,跟宴没关系,就挑个日子大赌特赌而已嘛。”

彭老丐哈哈大笑道:“你说对一半,确实是挑个日子大赌特赌,但真正的百鸡宴,那是晚上的事。到了晚上,赌场歇业一晚,杀鸡百只,作成各式料理,宴请所有大户赌客跟赌场干活的。算是一年辛劳的犒赏。赌场跟妓院是丐帮主要收入之一,富贵赌坊又是江西最大的赌场,这等日子,连掌舵的都会来主持,当中最珍贵的,就是一道百代封冠。唯有宴会上身份最高的人才能独享。”

“百代封冠又是什么?”杨衍心想,“就是个斗鸡,赌场也能弄出这么多名目。这鸡也是倒了血霉才活在抚州,不但被吃,还得能打。作名目纠众聚赌,卖姿色搔首弄姿,又当盘飱。当真是利用到尽。”

彭老丐道:“鸡最威风的就是鸡冠,斗鸡相斗,最爱啄鸡冠。冠是鳌首,也是富贵之意。把一百只鸡作成各式料理,唯独鸡冠取下,麻油热炒,上高梁炖煮。加入白果、蜂蜜调味,取谐音,就叫百代封冠。”

杨衍皱起眉头问:“好吃吗?”

彭老丐道:“呸,他娘的难吃死了。只不过求个好兆头。又是独占的大菜,总得吃两口意思意思。”

“有破阵图,你不去凑热闹?”杨衍道,“这可不像大叔的性格。”

彭老丐道:“人挤人,没兴致,今天肯定有活好干。等着吧。”

杨衍听他这样讲,就坐在摊前与他闲聊。彭老丐阅历丰富,讲起江湖掌故滔滔不绝。只是常常丢三落四,说东忘西。杨衍听得津津有味,想起以前与爷爷相处,爷爷最爱说故事给他听,如今听彭老丐讲起故事,不由得有熟悉之感。

到了中午,人群各自散去用餐,酒馆里人声嘈杂,赌坊前的街道却清静不少,几个赌赢的,纷纷雇了一日镖离去,杨衍见众人嫌弃彭老丐年老,都未询问,心想:“可惜你们不识货,其他保镖加在一起只怕都没彭爷爷厉害。”又转头看彭老丐,见他等着无聊,却已躺在地上睡着了。

似乎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了。

杨衍伸个懒腰,也有些无聊,突然听到一个脚步急急踏来,他抬起头,见是一个家丁,手提一只黑色箱子,箱子上用一块黑布盖住,看不清里头事物。

那家丁左右张望,神情慌张,问杨衍道:“就剩下你们两个?其他人呢?”

杨衍道:“各自干活去。就剩我们两个。”

那家丁犹豫了一下,道:“你们帮我把这宝贝送到李员外家去,跟管家说,那俩新来的下人不干活跑了,破阵图的场子晚上要摆百鸡宴,没清理好。赌坊掌柜不放我走。我怕这里人多杂乱,这只红孩儿得先送回去。赌场又空不出人手。所以委托你了。”

若答应他,怕节外生枝,杨衍正要拒绝。彭老丐忽地起身道:“五百文,包送到府。”

那家丁道:“老爷子,你别瞎折腾,我是委托这位小哥。”

彭老丐道:“我是长得老点,不到三十,你交给我,要有事,我包赔,哪个李员外,你说说。”

杨衍见那家丁看向自己,心想肯定拗不过彭老丐,只得道:“你给我留个地址,我帮你送过去。”

那家丁给了地址,又谨慎道:“这红孩儿值钱得很,弄砸了你赔不起。”

杨衍不知道那红孩儿是什么东西,听他这样说,又犹豫起来,彭老丐伸手接过箱子,道:“我跟他一伙的,你放心。没事。”

那家丁掏出半吊铜钱,交给彭老丐,说道:“马上去。马上回,到赌场里跟我回报。要是一个时辰没回来,我便通报丐帮捉你。”

彭老丐挥挥手道:“得了得了,快去忙你的去。”

杨衍好奇,弯下腰去掀开黑布,却看到一只红嘴紫羽金翅鸡,吓了一跳道:“是斗鸡?”

原来那是个鸡笼子,高约两尺,长约四尺。远比一般鸡笼宽敞多了。

彭老丐说道:“当然是斗鸡,难道你以为是西游记里那个?”说着也看了看红孩儿,说道:“这鸡漂亮,定是参与了早上的遴选场子。”他又看了一会道:“可惜精气不足,两眼无神,上不了战场,下午的破阵图是没指望。难怪急着送回去,照我算,这红孩儿最少值五十两银子。”

杨衍苦笑道:“人比鸡贱,我是习惯了。”

彭老丐重又盖上黑布道:“干活了。”

李员外家距离富贵赌坊约末三里路,一个时辰足够来回。彭老丐提着鸡笼走着,一边走,一边摇着鸡笼。杨衍问:“干嘛用黑布盖着鸡笼?”

彭老丐道:“这是斗鸡,斗鸡最重胆色,这里人多,怕吓着它,若是破了胆,就再也不能打架了。”

杨衍见他提鸡笼时,前后摇晃,幅度甚大,不由得担心道:“大叔,你这样晃笼子,不怕把它晃晕吗?”

彭老丐道:“不怕,这是训练他腿力,他在里头颠簸,就得抓住笼子,或者平衡翅膀。日积月累,腿翅便有力,这是驯斗鸡的法门。”

“这可是五十两的鸡……”杨衍道,“人家又没教你帮它练功,你别瞎折腾了。”

彭老丐道:“别怕……”忽地,鸡笼里传来“咚”地一声,似乎是鸡撞上了什么。杨衍一愣,看着彭老丐。

彭老丐讪讪道:“这鸡驯得不够火侯,中看不中用,不过撞了一下。没事,没事。”

又走了半里,街道上行人渐少,笼子里又传来一声“咚”的声音,那只红孩儿又撞上了鸡笼。

杨衍瞪着彭老丐,彭老丐不好意思地笑笑道:“不晃了,我当宝贝端着行吧。”

杨衍道:“我来拿吧。”也不管彭老丐同不同意,就将鸡笼接过。

提着走了一会,那红孩儿初时还稳住重心,后来跌跌撞撞甚不平衡。杨衍提着鸡笼就跟捧着龙蛋似的,就怕一落地就摔烂。越提越心慌。又对彭老丐说道:“还是你来吧。”

“臭小子没种,怕了?”彭老丐嘲笑道,“怕什么?”

杨衍赌气道:“我就提着,不用你帮忙。”

彭老丐哈哈大笑,接过笼子道:“这斗鸡没这么容易死,瞧我,这样甩。”说着振臂把鸡笼甩了一大圈。杨衍被唬得心胆俱裂,忙道:“别闹!别闹!赔不起!”

忽听到重重一声“咚”,杨衍见彭老丐咦了一声,摇了摇鸡笼。

他觉得自己心跳加速,他相信自己现在的脸一定是惨白的。

彭老丐放下鸡笼,掀开黑布,杨衍从后探过头去看,见那红孩儿,两眼一翻,舌头外吐,嘴角流沫,双腿僵直。一缕鸡魂飘飘荡荡,早不知往哪处仙乡,哪处洞府去也。

杨衍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几乎脚软。忙扶住自己额头,喊道:“爷爷!”

彭老丐怒道:“就说了我不是爷爷,我才二十七!”

杨衍道:“您二十七、七十二都没关系了,你把红孩儿摇死了,牛魔王也不会放过您的!”

彭老丐道:“胡说,这鸡笼你也提过,顶多,我杀它多点,你杀它少点,都是有份的。”

杨衍又急又气,道:“五十两,我得卖身几年才赔得起?”

彭老丐望向四周,见路上行人少,无人注意,忙道:“我有办法,跟我来!”

“还能有啥办法?”杨衍虽然不信,但又转念一想,“爷爷有本事,说不定能起死回生?”见彭老丐向他招手,忙快步跟上去。

彭老丐从侧门出了城,到了树林,把鸡笼放下,杨衍看不懂他行径,问道:“爷爷,你有什么办法?”

彭老丐正色道:“事到如今,唯有毁尸灭鸡,没错,就是这只鸡,我们把它吃了。李员外查到我们。我们一推五四三,坚决不认!”

原来是这等办法,杨衍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心想:“你是彭老丐,你不认账人家也拿你没辄,我就是个狗屁!人家不抓我顶罪才怪。”

事到如今,只能认罪,看能不能从轻发落。杨衍正自寻思,见彭老丐把红孩儿从鸡笼中取出。忙问:“你又要干嘛了?”

彭老丐道:“你吃过叫化鸡没?跟你说,斗鸡可美味了,你这辈子吃不到几只呢。”

“我是一块鸡屁股也吃不起,唉,你又要去哪?”杨衍见彭老丐又往树林深处走去,忙向前拉住,彭老丐只是不理,说道:“我去捡柴火,你把这只鸡洗剥干净,记得挖个坑把鸡毛骨头埋了,生不见鸡,死不见尸。”

“别去阿!”杨衍死命拉着,无奈不敌彭老丐力大,就这样被拖着前行。杨衍怒喝道:“大叔!”

彭老丐听他发怒,回过头来问:“又怎么了?”

杨衍下定决心,对彭老丐说道:“是个汉子,就得顶天立地,五十两又怎地,大不了当他几年奴隶。慢慢挣钱还他。干这等毁尸灭鸡的行为,怎么是大侠风范?”他说得义正辞严,但说到毁尸灭鸡时,仍忍不住笑了出来。

杨衍虽然笑,眼神却是诚恳。直盯盯地瞪着彭老丐。

“你这眼神倒是有骨气。”彭老丐叹道,“就五十两,卖屁股也得还。”

“卖也只会卖我的屁股。”杨衍心想。

两人走回红孩儿陈尸之处,却见到一条野狗正在啃食红孩儿。杨衍惊叫一声:“畜生!”忙抢上前去。彭老丐也骂道:“白糟蹋了!”

那只狗见两人靠近,满口鲜血,嘴里不知刁着什么,拔腿就跑。

杨衍见那鸡尸,正少了一块鸡屁股,彭老丐赞道:“先咬鸡屁股,真是懂吃的行家!”

杨衍又好气又好笑,道:“这时候还夸它?”

突然又听到“汪呜”一声,杨衍与彭老丐同时转过头去,刚才咬了鸡屁股的野狗突然倒地,四肢不断抽搐。口吐白沫。眼看是不成了。

彭老丐笑道:“噎着了吧?活该!”一抬脚,直跨出丈余,只两步便落在野狗身旁。

“爷爷的功夫真好!”杨衍心中赞叹,快步跟上。却见彭老丐欣喜雀跃喊道:“没事啦。”杨衍不解问道:“怎么了?”

彭老丐抓着杨衍的手,手舞足蹈道:“这狗不是噎死的。是被毒死的。”

“毒死的?”杨衍看着那狗,不可置信,“那大叔你这么开心干嘛?”

彭老丐道:“是被那只鸡毒死的,所以,红孩儿的死跟我们没关系。”

杨衍欣喜道:“真的假的,爷爷你莫要诓我!”

“叫我大叔!”彭老丐道,“这狗吃了鸡屁股,立即毒发身亡,当然是被毒死的。”

杨衍道:“那也不对,红孩儿跟着我们两里路才死,这狗怎么走这么几步就毒发了?”

彭老丐道:“有些毒物,对不同类的毒性不同,有些人吃了没事,狗吃了却死,有些狗吃了没事,人吃了却死。毒性不同,毒发时间也不同,红孩儿发作慢,这狗发作快!”

杨衍道:“有人想毒死红孩儿?是谁呢?”

彭老丐道:“唉,破阵图每场都是几百两银子输赢。难免有人想动手脚。若不是输不起的庄家,就是买外围的闲家了。”

杨衍道:“那现在怎么办?”

彭老丐道:“把尸体带去李家,给他们一个交代。”

杨衍见地上的狗尸,想起方才差点要吃下这只鸡,不由得怕了起来,打了一个哆嗦。

杨衍觉得自己的手被彭老丐大手握住,随即轻飘飘般,只觉劲风扑面,心跳漏了半拍,就这一瞬,已经落在红孩儿身边,彭老丐倒提起红孩儿,又是一个跨步,如风飞去。

杨衍觉得彭老丐的手又大又暖。紧紧握着自己,一蹦一跳,一蹦一跳,每一步跨出,都是一大段距离,便似足不沾地般。一开始还有些惊慌,渐渐的,也就安心了。

只一会,两人便到了李员外府上,杨衍敲了门,里头的家丁开了门,问什么事?杨衍说红孩儿被人毒死了。家丁赶紧通知了李员外。

李员外家的豪华气派,此刻杨衍也无心欣赏,他只想着把这事尽快了结,等到彭老丐把红孩儿的尸体拎出时,李员外大吃一惊,接过红孩儿的尸体,甚是难过,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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