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一片沉默,顾秋冷淡地看着这两人。
其实这俩老头本应该是灵这一边的帮手才对,无论于公于私,他们都该协助灵气复苏,与浊气那一派作斗争。
如果上辈子有他们的帮助,一开始陶寻两人就无法得逞,天台那扇石门就无法被封闭,而这导致灵迟迟无法苏醒,导致顾秋孤立无援,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人针对了两年半之后惨死,导致一切走向毁灭。
如果不是最后庄雪麟杀了谢樘,最后能不能重来一次都很难说。
明明同样是这天地间的生灵,面临着同样的劫难,便等于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这两人却非要做那超凡脱俗的人,只顾自己悠闲惬意去了。
如果他们真的是超然的存在也就算了,说到底也不过是□□凡胎,也不知道牛个什么。
对于灵来说,这两人简直比正儿八经的叛徒还令人厌憎。
现在居然还有脸跳出来指导顾秋。
过了片刻,王老道:“万物兴衰自有缘法。”还是想解释自己并不是真的不想管,而是觉得不该管,但说到一半他又停了下来,如果真的觉得自有缘法不该插手,他今天就不该对顾秋说那些话。
对于世人,他没有一颗慈悲之心,对于自身,他求道之心也不够澄明坚定。
两头都没顾着。
他身形佝偻下去,脸上满是对自己的自我怀疑,颓唐哑声道:“你们既不想让我安享太平,想怎么处置我?”
顾秋道:“处置不处置的,说得严重了,只是你既然没有为我们出过半分力,也没有资格再享受灵气带来的任何好处。”
王老有些松弛的面颊抖了抖,手指蜷缩了一下。
他今年已年过耄耋,身体还能这么硬朗,全是因为长年累月地在灵气环境中生活修炼,一旦把灵气抽掉,或者让他去一个没有灵气的环境生活,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衰败死去。
或许这就是他选择隔岸观火的原因。
祁老惊得站起:“给师兄,不……给我们一个赎罪的机会吧,就当、就当看在我们救了庄雪麟的份上。”
“据我说知,救了庄雪麟的人是你,这位王老先生,当时可是也打算‘顺其自然’的,我把救命之恩记在你的头上,你真要用这份人情来庇护你的师兄?”
祁老看了师兄一眼,毫不犹豫道:“是。”
“可你没有了这份救命之恩,被赶出西武县的会是你。”
祁老咬牙:“我到底年轻几岁。”
王老面颊又抽了下,将头垂落了两分:“师弟,你……唉!罢了,我一把年纪也活够了,到今天才惊觉自己不过是沽名钓誉之徒,你不用救我,我这就离开这里就是了。”
祁老忙劝阻。
两人你推我让起来。
顾秋嘴角挂着一抹讽刺的微笑,无趣地看了一会儿,打断他们:“好了,就用那一份救命之恩换这位王姓老人能够在西武县继续留下来,安晨。”
安晨进来。
顾秋道:“请这位王先生出去,给他办暂住证。”暂住证,这就是连西武县正式居民身份都不给他了,只给他一个暂时寄住的资格。
两个老人都安静了下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不被赶出去似乎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王老终究还是跟着安晨出去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黑发干瘦的祁老。
顾秋看着他道:“接下来,我们来说说你的去留问题。”
祁老一惊,不免正襟危坐起来。
十多分钟后,祁老从办公室里出来,表情有些奇怪,有些恍惚。
办公室里,顾秋看着窗外,不由想起上辈子,老头远道而来,在西武县的大棚区租了个破破烂烂的大棚的最边上的床位,苟延残喘,数着日子等死,为的就是将那套长生道教给了自己。
没有人愿意靠近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也没有人愿意搭理冷冰冰、对任何人都充满警惕的顾秋。
那段时间,他们一个教一个学,竟然是彼此关系最亲近的人了。
或许上辈子,老头本来也和师兄一起隐世,但看着外面的世道一点点变坏,终于还是过不去良心的谴责,来到西武县,找到了她。
可是一切都已经迟了。
没有灵气给她吸收,长生道练得再好也没用。
可是不可否认,这辈子,自己可以说是靠着长生道发家的。
长生道甚至是如今灵修的启蒙课程。
她问冬冬:“为什么他这辈子不会打长生道?”
如今的祁老虽然也自创了一套拳,但比起长生道,更像是一个雏形,仅有微弱的吸收灵气的作用。
冬冬懒懒应了一声:“叽。”人往往要在巨大的困境中才能悟出至理。上辈子浊气肆虐,生灵涂炭,老头在一路南下的过程中吃尽苦头,向死而行,于是有所感悟,完善了长生道,这辈子至今为止,他不过是在天坑底下悟了十几年的灵气,不磨砺自然难成器。
不过这个黑头发的,比起那个白头发的,倒确实是要强一些。
一个救命之恩,让王老得了个暂住证,一个授业之情,让祁老得到了一个进灵修部的名额,自此,两人便分道扬镳,而这西武县中,也不再有什么王老,祁老,而是多了一个王老头,祁老头。
之后西武县灵气复苏,王老头靠着自己大半辈子领悟出的灵气的吸收办法,成了一个底层灵修,基地里随便拎出一个人来,实战能力都比他强。衣食住行,生活所需的一切都需要他自己去挣,而他那三个小童,被弄进学校正经学习去了,再没有人服其劳,从天坑里一起出来的其他人,也都有各自的生活,他成了孤家寡人,日子过得连普通人家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