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发生的事情,都不是梦啊。”
苏岑低声叨叨着,以为自己还在梦里,尚未醒来。
但胸口的伤口泛起的锐痛正提醒着他,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方静秋和钟丘死了,被那个怪物杀死了。
从今天起,他就是一个人了。
以后放学回来,钟丘不会因为他上课不认真就骂他,方静秋也不会再唠叨,说那些重复了很多遍的话。
但是他喝不到方静秋做的排骨汤了。
以后猎人们出征,他也不会再为谁提心吊胆。
少了一个让他牵挂的人。
苏岑还没有做好接受这些的准备。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你,是谁”
他看向那白发少年,轻声说道。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
“你为什么,会在我家”
见他不说话,苏岑微微皱了皱眉,提高了一些警惕。
根据文献上的描述,觉醒者性情古怪,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这是,也曾是我的家。”
少年啜饮了一口清茶,淡淡地道。
声音里颇有些缅怀的意味。
“你的家”
苏岑愣了愣,想起了方静秋和钟丘在孤儿院的废墟里找到他的时候。
“他长得和我们儿子长得好像。”
“是真的好像,眼睛很像,鼻子很像,嘴巴也一样。连眼角的痣都一样。”
方静秋和钟丘以前是有一个孩子的。
但是那个孩子一个人偷偷从镇上跑了出去,再也没回来过。
“你是,哥哥吗”
看着少年眼角的泪痣,还有和他相似的五官,苏岑轻声询问道,有些不太肯定。
少年神色微怔,顿了半晌,轻轻点了点头。
“算是吧。”
“呼你真的是哥哥啊”
苏岑闻言,虚弱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
虽然有些苍白羸弱,但那笑容依然充满阳光。
少年侧目看着他脸上的微笑,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苏岑继续问道。
钟丘和方静秋没有对他说去那个孩子的事,他也不知道哥哥叫什么名字。
“九月。”
少年看着他的眼睛,如是说道。
“九月这就是你的名字好奇怪啊。”
苏岑小声嘀咕着。
“这是我身为执剑人的代号,时间久了,我就习惯用这个名字了。”
九月端着茶杯,腰板挺得笔直,仪态优雅,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种谦谦君子的气质。
“执剑人又是什么”
苏岑有些好奇。
“逆命组织中的审判者。”
九月不是个话很多的人,但是面对这个“弟弟”,也展现出了一丝耐心。
“逆命组织又是什么”
“一个由觉醒者组成的,专门猎杀恶魔的组织。”
苏岑闻言,顿时恍然。
“昨晚碰到的那个怪物,它究竟是什么东西”
“苌鬼,一种喜食内脏的魔物,善于模仿人类的声音,还能渗透人的意识,因而知晓人类最渴望听见的声音。”
九月平静地道。
“是这样啊,难怪我会听到那么多声音。爸爸妈妈,都被它杀掉了。”
苏岑闻言,情绪不禁有些低落。
“他们的遗体,在哪”
他这时抬起头来,看向九月,神情悲悯。
“我已经安葬了,在那片有虞美人盛开的山坡,等你伤好些了,可以自己去看。”
九月的语气依然平静,全然没有因为亲人离去而感到伤感。
“哦”
苏岑应了一声,摸了摸胸膛的伤口,看向他的眼神有些不解。
“苌鬼最喜欢的食物,是蕴含有魔力的,魔物的肝脏。”
九月立刻会意,悠悠地道。
“和人类相比,它更喜欢猎杀同类。”
“被它盯上的你,同样有可能是恶魔。”
“恶魔是没有眼泪的,凡无泪者,当死无赦,这是执剑人的信条。”
“你哭不出来,就只剩下了第二个验证方法。”
“恶魔被圣银铸造的剑留下伤口,就会化作飞灰。”
“这是区分人类和恶魔最简单的方法。”
苏岑闻言,不禁有些汗颜。
“当时,我以为你要杀我呢。”
他说着,窗格外的冷风一下子涌进来,吹在脖颈上泛起冷意。
少年清秀的脸更显苍白了,他裹紧毯子,缩在了一起。
“我去买排骨,给你煮汤。”
九月放下青花瓷茶杯,起身关了窗,慢悠悠地朝着外面走去。
苏岑闻言,神情有些恍惚。
似曾相识的话,以往说这话的人是方静秋,脸上总是带着温柔的笑。
九月说这话时,声音清冷,没有半点温度。
那张脸上永远都看不出悲喜,像是精致却又呆板的人偶。
尽管如此,这句话却险些催出了苏岑的眼泪。
“九月”
九月即将出门的那一刻,苏岑叫住了他。
“什么事”
九月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问道。
“你可以教我猎杀恶魔吗”
苏岑的眼睛里,燃着一点很小的火种。
是名为执拗的火种,在风中欲摇摇欲坠,却永不止息。
仇恨的种子在他的心里植根,那些根须逐渐蔓延到了整颗心脏。
九月看着他身上涌现出的仇恨与愤怒,微微蹙眉。
“养好了伤,就回学校上课。”
他冷淡地说完,便出了门。
那扇门的前方满是光亮,少年的身影欣长又挺拔。
苏岑在他的身后,被淹没在一片阴影里。
他抹了抹眼角,攥紧了拳头,指甲嵌入了掌心。
“我一定,一定要杀了它”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