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近数个月,凉州军报如期至时,皆在末尾录上一句:逆蜀丞相诸葛亮以蜀锦茶叶等物,诱惑湟水流域的羌胡部落,让凉州人心已动荡矣
长期以往,恐凉州羌胡部落及豪右皆对大魏离心,以驻守凉州的四五万兵马,尚可守土乎
正所谓,两权相害取其轻。
此乃时不我待也
区区物资,有何舍不得
唉
仲权可为突将,不可为督将也。
而凉州及陇右之地,我大魏唯有郭伯济可督战矣,
心中再度一声叹息。
曹真侧头目视着夏侯霸,含笑而道,“仲权言之有理。不过,无需担忧太甚,我心中自有定策。”
言罢,便登上车驾,归去长安城内。
在车轮滚滚向前之时,阖目而思,踌躇着如何将郭淮调任去凉州。
嗯,陇右战事结束后,身为雍州刺史的郭淮,哪怕是有了讨平安定杨条的叛乱,亦然被追失土之责。乃是罢了刺史之职,转为杂号将军留在曹真麾下听用。
虽说,雒阳曹叡及衮衮诸公皆知失土之责不在于郭淮,然而总得申示朝廷法度。
不然有了先例,日后便难有人敬畏律法的严明。
陇西郡,临洮县,望曲谷。
一座汉家营寨,依着秦昭襄王长城的遗址而落。
迎风猎猎的两杆旌旗,各自绣着“玄武”与“虎步”二字。
丞相诸葛亮遣郑璞的本部,与姜维率领的两千虎步军,来此处驻扎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了。
昔日战国七雄时期,秦昭襄王为了抵御西北羌戎部落的入寇,以望曲谷为起点,大致沿着洮水途径临洮、安故至狄道,再折回东的首阳县,蜿蜒至终点的平襄县上方。
呈现“几”字形。
如今,这段被风吹雨打去的残败遗址,也成为了大汉与河首羌人首领唐泛以及逆魏的疆域分割线。
将陇右豪族迁徙走后,丞相让士卒修筑萧关道、陇关道与渭水河谷等关隘时,也分遣各部兵马分散驻扎,扼守住防线。
郑璞便遣来此,乃是因望曲谷,亦是陇西与武都郡的分界。
望曲谷再往西,便是出了大汉疆域外,以参狼种羌为主的羌胡部落栖息地。
自从武都郡内的氐人部落皆被大汉编入户籍,以及大量巴蜀黎庶迁来定居后,就必须有一支兵马来扼守。以防那些不服王化的羌胡,趁势劫掠。
再者,杨霁已经前往了阴平郡,在太守廖化的倾力支持下,着手将阴平之西的白马羌变成大汉子民。
郑璞驻扎在此地,可随时沿着羌水进入白龙江流域,支援万一事有不顺的杨霁。
而姜维也率军随来,是因为他熟谙羌事。
丞相想让他试试,有无可能将那些羌胡也招揽为大汉所用。
不是编入户籍的那种,乃是雇佣他们作战。
与曹真的想法类同。
丞相也想着付出一些辎重,让第三方兵力去骚扰魏军的武威及金城郡。
其本意,同样为了大汉能安心蓄力备战,便处心积虑将魏军拖入战争泥潭中,拖缓魏军来攻打陇右的时间。
算是所见略同吧。
双方都知道,时间才是决定胜负的重点。
于大汉而言,如若能让魏军两年之内不兵出陇右,那么逆魏便再无可趁之机了。
只是这种想法不太实际。
以逆魏的国力,至多一年的时间,便可抽调出近十万大军,前来争夺陇右的归属。
毕竟逆魏的屯田世兵制,乃是父死子继、兄死弟及。
只要军户不绝,兵源便不缺。
一年的时间,也足够他们训练行伍之事了。
且逆魏再度兵出而来,必然行虚虚实实之道,分别进攻汉中郡、武都郡以及陇右。以人海战术,试探出大汉兵力防守薄弱处,再一举锁定胜局。
这是国力的差距,哪怕大汉有地利也很难抵消。
尤其是,为了将汉中郡打造成为粮秣之地,以及化陇右为进军前哨,大汉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将巴蜀之地的库存消耗得七七八八了。
一旦战事持续三四个月以上,巴蜀之地的粮秣恐会陷入不支消耗之忧。
因而,素来谨小慎微的丞相,并没有将守住陇右的希望,寄托在逆魏的失误上。
利诱巴蜀豪族分户实边,用蜀锦茶叶结好羌胡部落,乃是增添陇右的守备能力,而非是对争夺时间裨益。
能否拉拢参狼羌参战,便是丞相争取时间的最后寄望。
亦是唯一的希望。
本来,让河首之地的羌人首领唐泛,从河关县的积石峡入逆魏西平郡骚扰才是最佳的选择。
因为湟水流域的羌胡部落异动难安,历来不臣于逆魏。
但唐泛拒绝了丞相的拉拢。
他效仿了昔日自号为“河首平汉王”的宋健,成为割据枹罕的新势力。
既不得罪逆魏,也不附庸于大汉,想以左右逢源的姿态待价而沽,在汉魏双方没有决出胜负之前,不做出选择。
虽说如此做法,是目光短浅的体现。
但却令人无可奈何。
毕竟如今汉魏双方,都不会遣兵去攻伐他,免得被对方所趁。
如此情况下,姜维便肩负了重任。
他归降大汉后,丞相待他堪称恩同再造,他亦有为匡扶大汉不惜性命之心。
只是有时候,决心并非成事的决定因素。
领军来此地将近两个月了,他频频进入望曲谷与参狼羌各部大酋谋事,却半分进展都无。
那些大酋,仅仅是对大汉的蜀锦及茶叶有兴趣。
兵出陇右去骚扰魏军,他们不想无端折损部落族人。
理由很简单:在过去一百多年里,频频起兵叛乱的先零种羌,曾经凉州声势最强盛的种羌,要不被迁徙更换种号,要么被击杀屠戮,要么被其他种羌并吞,今已然徒有其名了。
参狼种羌,不想重蹈覆辙。
尤其是,他们的北方,尚有势力蔓延到西海青海湖的烧当种羌盘桓。
双方亦不乏为了牧场等起争端。若是贪了大汉的物资钱粮,则损无数族人式微,恐会被烧当种羌并吞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