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源。”
“到。”
“进去吧,跟家人好好聊聊,争取积极改造。”
门开。
走进来一个枯瘦的身影,露出来的手掌和脚踝,已经是薄薄的一层皮包着骨头了,脸上的肉深深凹陷进去。至于眼睛,早没了光彩,也没了活力。要过很久,才会稍稍动一下。
高源慢慢地走到桌子前,在椅子上坐下来。
管教把高源的手铐在桌子锁扣上固定好。
高源木讷地坐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对面铁栏杆。
不久。
门口走进来一个拄着拐杖,肚子鼓起,面目浮肿的男人,他两颧不正常地红着,每走几步,都要大口气喘几下。这短短的十几米路程,对他来说,走的如此艰难。
高源呆滞的眼眸终于动了动,他上下看看来人,干瘪枯瘦的脸庞绷了绷。
来人却始终低着眉,不去看高源。
高源眉头深深皱起,他看向管教,问:“我能给我弟弟看病吗”
管教看对方那病重的模样,他点点头:“跟之前一样,诊断报告和开的方子,留档一份。”
高源看向自己弟弟。
高俊终于走到他的对面,在铁栏杆对面坐好,喘着粗气。
高源问:“俊,你的风心病怎么这么严重了”
高俊却没有理会哥哥的话,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高源,等喘匀了气,才冷漠道:“我来是通知你一件事的。”
高源心不由提了起来。
“妈没了。”
高俊只简单说了这么三个字,可世界却仿佛安静了好几秒钟。
这一瞬,高源只觉自己的脑子彻底呆滞了,连带着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了温吞的茫然中,他甚至一时间都不能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
“啊”高源下意识发出这一声。
高俊却不想再理会了,他撑着椅子站起来,拿上木棍做的拐杖,一步步蹒跚着往外走。
高源呆呆地看着高俊离开的背影,他嘴唇颤抖着。直到高俊蹒跚到门口的时候,他才急切地从喉咙发出声音来。
他想叫住高俊,可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发出来的声音是没有意义的急迫音节:“哎”
高俊在门口顿了一下,并未转身,只是冷漠地说:“要是没有你,该多好”
高源的身子瞬间定型,仿佛画面就此定格了一样。
而后,高源只觉眼前越来越黑,最后一丝光明熄灭了。
“高源高源高源快来人”
火车上。
张远材正在抽烟,但这会儿他这烟抽的非常不自在。
因为他发现座位旁边这个年轻人非常奇怪。
这年轻人认识他,能叫出他名字,但他对这个年轻人却没什么印象。
这年轻人行为有点怪异。一会儿站,一会儿坐。一会儿看窗外,一会儿看车厢。一会儿掐自己的大腿,一会儿捏自己的脸。他还跑去借车上人的报纸,一连借好几份,可都是看一眼日期就还回去了。
回来之后,又开始神神叨叨了,张远材听不清楚,只是含糊地听见里面含“妈”量很高。
张远材觉得很奇怪,要不是见对方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他都打算叫乘警了。
过了好半天,火车都快到站了。
张远材拿了张纸,用舌头舔了舔,弄点烟草,熟练地卷了根烟。再看身旁的年轻人,发了半天神经之后,这人情绪已经稳定多了,至少不胡言乱语了。
“哎,后生。”想了一想,张远材还是决定问问旁边的小伙子:“你叫啥”
年轻人垂着眼,十指紧扣:“高源。”
“高源”张远材莫名觉得有点耳熟,他又问:“你咋知道我叫张远材”
高源慢慢转头看他,看着这张比自己印象中年轻很多的面孔,他说:“你是我们县药材公司管药材统购统销的,我知道你。”
“哦,是老乡啊。”张远材终于明白过来了:“嗨,你这后生,我说你这名怎么有点耳熟呢。你说你,神神叨叨的,又是什么回来了,又是叫妈。我还以为碰上怪人了,你咋了”
高源目光怔怔地看着张远材,嘴角用力地往上挤了挤:“想家了。”
张远材问:“那你这是刚从外地回来带介绍信了吗”
高源低头看自己的包,掏出来记忆中介绍信。一时间,神情有些恍惚。
看到介绍信,张远材戒心放下大半,也有心思闲聊了:“对了,你是我们县哪个乡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