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弟稍等。”杜甫说着,催动瘦驴,凑到队伍旁边,大声喊了几句,然后又回来了。他跑得一头汗水,和胯下的瘦驴一样气喘吁吁,脸上却全是兴奋。
“贵妃好像触怒了天,被赶回私第自省了。”
李再兴不解:“贵妃触怒天,回家自省,杜兄这么兴奋干什么?”
杜甫喜滋滋的说道:“哦,我想,贵妃回家自省,天就有时间理政了。如果这时候我献赋,说不定有机会被天看到。”
李再兴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原来不止诗仙是官迷,诗圣也是官迷啊,居然想趁着人家小俩口——不,应该是老俩口,也不对,好像杨贵妃还不老,唉,不管他了,反正是俩口——闹矛盾的时候上赋求官。这厮有点不厚道啊。
队伍过去了,李再兴和杜甫重新上了路,沿着笔直的街道,一路向西而去。杜甫一直在琢磨献赋求官的事,以至于说话都有些心不在焉了。李再兴表示很无语。
来到西市,杜甫果然是熟门熟路,先带着李再兴去了马行,挑了一匹马。不是什么最上等的马,八千钱左右,也就是普通的马,供杜甫骑乘。又把杜甫的那头瘦驴贱卖了,买了两头健驴供陆护和阿段代步。随后又去了绢制行,李再兴自己买了两身衣服,给杜甫添置了一套,又买了一些布料,回去给杨氏和杜宗做衣裳。又买了一辆车,大唐女骑马外出很正常,但是杨氏出身世族,还是习惯坐车。
一通逛下来,总共花掉了三十一贯七百,杜甫看看马,再看看新衣服,很不好意思。陆护倒没有说什么,一来他只是个仆人,没资格说三道四,二来这些钱是觉晖给的,不花白不花,他又何必替觉晖省钱,惹得李再兴不高兴。
一切妥当,他们将买来的东西扔在马背上,牵着马,向买卖奴隶的人行走去。一进门,就有一个长了一脸大胡,高鼻深目的年胡人迎了上来,细小的眼睛一扫,就确定了李再兴是这一群人里的金主,热情的招呼道:“这位爷看起来眼生,想来是第一次光临,不知爷是要买人,还是要卖人?”
“买人。”
“买健奴,还是买美婢?”
李再兴实在搞不懂这些区别,挠了挠头:“我就是想找一个能够洗衣做饭,做些杂事的婢女,没有太多的要求。”
“爷,这里面还是有区别的。”年胡人上下打量着李再兴,笑容更加灿烂:“看爷风流倜傥,龙行虎步,想来是一位武艺高强的英雄。你要是买一个婢女,能够跟着你出去行猎,那就得买一个健壮的突厥婢或者契丹婢,手脚灵活,骑术一流,当得半个汉使,保证不会让你扫兴。如果你是想买一个能歌善舞,风情万转的用来暖床陪寢,那就买一个新罗婢,身软音娇功夫好,保证侍候得爷舒舒服服。如果你喜欢西域风情,异国情调,那就买一个波斯婢,如果你口味与众不同,喜欢颜色深一点的,我们这里也有上好的昆仑女奴……”
李再兴彻底被他搞晕了,买个洗衣做饭的婢女而已,有必要搞得这么复杂吗,而且……大唐有这么多品种的女奴,不愧是国际级的大都市啊。他被年人压制住了气势,觉得太不舒服,立刻打断了年胡人的介绍:“你不用说那么多,我就是买个婢女洗洗衣服,做做饭。你说了半天,怎么全是蛮夷,就没有唐人?你不要告诉我,你们这儿没有唐人。”
一抹懊恼从年胡人眼一闪而过,圆脸上的笑容更浓,他陪着小心说道:“这位爷,在下小本生意,可不敢做这些事。”他一边说着,一边凑了过来,手从袖里掏出一把钱就往李再兴手里塞:“爷辛苦,一点小钱,不成敬意,爷拿去喝杯酒,解解乏。”
李再兴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又看看他手里的钱:“你这是什么意思,打发叫花?”
年胡人快哭出来了,嘴角抽搐起来,他转身对站在一旁的胡仆使唤了个眼色,陪着笑道:“这位爷,你稍候,我这就安排酒菜,请爷赏脸。”
李再兴更是莫名其妙,怎么唐代的商人都这么客气,不仅不要钱,还要送钱?
杜甫走了过来,咳嗽了一声:“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来打秋风的。我们真的是想买一个洗衣做饭的婢女,不用太好看,勤劳耐苦就行。你去找几个合适的来让我们看看,不要张罗什么酒菜。”
“当真?”年胡商喜出望外,上下打量了杜甫一眼,见杜甫虽然穿得朴素,却质彬彬,脸上也没有什么蛮横之气,这才信了,连忙转身去张罗。
杜甫转身对李再兴低声说道:“贤弟,你吓着他了。这些胡商买卖奴隶很正常,却没人敢买卖唐人。一旦遇到逃奴,他们会惹上官司的。”
李再兴莫名其妙:“没有就没有,何必这么紧张和?”
“贤弟长得雄伟。”杜甫想笑又没笑出来:“我们又穿得朴素,他大概把我们当成打秋风的游侠了。”
“游侠?”李再兴恍然大悟,随即哭笑不得:“还是打秋风的,我长得很凶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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