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泌瞟了他一眼,略作思索,有些无奈的说道:“贤弟有所不知,这位诗仙的诗的确是好的,清秀俊逸,豪放奔迈,用典古雅,比拟新奇,的确是人所罕见。只是这人放荡不羁,为人做事,难免有些愧对这份仙气。几年前,他就因为这个脾气被赐金放归,这几年他四处游历,不停的干谒权贵,希望再入仕途,却一无所得。听说我在此,急着要见我,怕是也与此有关。见了面,我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李再兴听懂了。李白几年前被赐金放归——说白一点,就是被皇帝辞退了,回家之后还不甘寂寞,到处求官,可是他也不想想,皇帝辞退的人,有几个当官的还敢再用?他四处碰壁也就在情理之了。李白到魏阁来,也许未必就是冲着李泌,可是一旦听说李泌在此就急着要见他,可能还是和李泌的特殊身份有关。
别看李泌现在也是一个求官之人,可是他的前途无量,绝非李白可比。一来是因为李泌还年轻,二来是因为李泌不仅是当今天喜欢的年轻俊杰,更是太的好朋友。一旦太即位,李泌肯定会青云直上。李白在长安朝廷呆过,可能知道了这一点,所以这才不顾自己的年龄和身份,屈尊向李泌献殷勤。
没想到这位诗仙还是个官迷啊。
可是,李泌不想见李白,恐怕也不仅仅是因为李白要拉关系求官,从李泌的语气可以听得出来,他对这位诗仙的人品也不太感冒,放荡不羁这四个字可不是什么好字眼,愧对仙气更是一个贬义词。
“这位李诗仙为人做事,有甚不妥之处?”
“唉,据说他原本来自碎,禀性多了几份胡气,动静举止,未免与圣人教诲不符,持身立世,也着实有些荒唐。”李泌叹了一口气:“纵酒误事,无人臣之礼,于公德有亏,还可以说是诗人本性。入赘权门,贪富贵之资,这可就是私德不淑了。贤弟,你且稍坐,我去去就来。”
李泌显然不打算和李再兴多谈李白的事,他让李再兴自己坐一会儿,换了一身衣服,不情不愿的去了。李再兴虽然不太清楚李泌在说什么,但是他也听得出来,李泌岂止是对李白不感冒,根本就是很反感。纵酒误事倒也罢了,对李白的私德,他是耿耿于怀。入赘权门,李白做过上门女婿么?这倒的确不是什么好听的事,不管是古代还是二十一世纪,上门女婿都不怎么好听,更何况还是贪图人家富贵,就连李再兴都觉得有些过分了。
李白是这样的一个人?李再兴有些失望。他和李泌相处了一段时间,知道李泌很少在背后说人不是,他今天这么说李白,大概不会冤枉李白,肯定是李白真的做了这些事。
真相让人绝望啊。李再兴叹了一口气,把李白从脑海里赶了出去,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李泌的房间里很简单,一床一案,几件坐具,一架简朴的屏风,案上几册书,架上一件衣,除此之外,别无长物。
李再兴无聊,便翻起了案上的书。看了两眼,他便觉得无趣。到这个世上八年,他看过的书屈指可数,师傅从来不看书,他从师傅那儿学到的东西都是口授。他见到的最多的字就是寺里的碑碣,墙壁上的诗,没看到什么正儿八经的书,寺里的藏经阁,可是他对佛经没兴趣,也从来没有去看过。
李泌案上的书是手抄本,竖排,繁体字,更让李再兴郁闷的是没有标点断句,看起来非常别扭。李再兴这才意识到,自己虽然到这个世上八年,离融入这个世界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就算他不打算考进士做官,以后与人接触,这书信来往是避免不了的,读书写字,也是必须具备的基本能力啊。
李再兴硬着头皮,逐字逐句的看起那本书,费了牛二虎之力,他才看出这是一本兵法书,好像是一个姓卫的人写的。李再兴正在看的这一段是讲教练士卒的,和步兵操典什么的很像。李再兴倒是感兴趣,可是以他那可怜的古水平,能看出大意已经不简单的,要想搞清楚甚至领悟其精髓,无异于痴人说梦。
好在李再兴有一种韧性,虽然读得慢,半懂不懂,却不妨碍他坚持读下去。不过,他没有读多长时间,就被外面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刚刚读的几句话一下飞到了霄云外。
他刚刚站起来,一个身影就闯了进来。此人身高约尺左右,即使在后世也算是大个,头戴软脚幞头,身穿青色圆领襕衫,脚上蹬着一双乌皮靴。最让人瞩目的是他腰间系着革带,带上挂着一口装饰华丽的长剑。从剑镡处的磨痕来看,这把剑大概不是做做摆设,而是一把杀人剑,给这身士打扮平添了几分威武之气。
来人上下打量了李再兴一眼,笑了一声:“这位莫非就是李神童念念不忘的般若寺尊者?”
李再兴一听,估计眼前这位大约五十上下的长须老者就是那位诗仙李白。从他略带嘲讽的语气来看,他的心情不太好。李再兴看了随后赶来的李泌一眼,李泌无奈的摊了摊手,表示很无语。
李再兴明白了,淡淡一笑:“在下未受十戒,不算佛门人,不过是一介武夫罢了,当不得尊者之称。足下便是那位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诗仙李白?”
李白愣了一下,脸色有些诧异:“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这是谁的诗,好大的气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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