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听了这话,站在那里十分认真的纠结一番, 然后郑重摇头晃脑道“微臣多谢皇上体谅, 微臣这没有三头六臂, 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齐君慕一言难尽的看着他, 而后道“卿之脸皮, 厚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沈念谦虚道“不敢不敢,皇上太过赞誉了。”
齐君慕冷哼道“朕想不通, 朕刚才的话,哪句像是在夸赞你”
沈念不慌不忙“微臣常年身在北境,最近才有机会见天颜,自然很少被皇上夸赞,此刻真心觉得皇上您哪句话都是在夸奖微臣。”
齐君慕感到有些心塞, 突然很想自闭,完全不想理会这般得意洋洋的沈念。
两人都是聪明之人,君臣这么一闹和,刚才那番紧张的气息已经没有了。
沈念用试探的方式问皇帝信任的事, 皇帝用不耐烦的语气回答他想要的话西境都可以让他带领, 间接表明对镇北侯的信任。
虽不知皇帝这话里的真假, 沈念借机表明了自己的忠心。
目的达到了, 就是过程有点让皇帝很无语。
相互那么沉默着时, 皇帝在垂眉看奏折, 沈念在四处闲看。闲着闲着, 沈念的眼睛就定在了齐君慕脸上。
低眉垂目的皇帝看起来比平日里更加严肃, 可因为生的好看,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幅画一样美好。
沈念打量的目光毫不掩饰,齐君慕一开始还能假装不知道,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目光却是越来越胆大,越来越放肆。
齐君慕两辈子为皇,上辈子虽然死的窝囊,但死之前皇帝到底是皇帝,没有允许,哪个人敢直观天颜。也不知道沈念看个什么劲儿,难不成他脸上有花
心里想着这些,齐君慕蓦然抬头,眼睛和沈念的对上。
皇帝心情不好时,人看起来是冷冷淡淡十分高傲不屑的。
沈念打量皇帝容颜打量的正起劲儿,冷不丁的和皇帝四目相对。他第一反应并不是被发现君前无礼,这是大罪,他第一反应是有些不好意思,有些慌乱的收回眼神。
不过转念沈念又想,皇帝这人向来小心眼,他万一要是想多了怎么办,事后肯定要找自己麻烦,于是又理直气壮的回望过去。
齐君慕并没有想多,他就觉得沈念这反应挺有趣的。
换做任何一个被皇帝抓包的人,第一反应都会是请罪,只有沈念表现的出乎人意料。
齐君慕心里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他慢吞吞道“怎么,有关西境加固边防的银子给谁,沈卿这是有头绪了”
沈念啊了声,才想到皇帝一开始的问题,他忙道“是有点想法,微臣觉得皇上要是信得过镇西大将军,这笔银子倒是可以给他。”
齐君慕觉得不但沈念这个人有趣,说话也挺有趣,和这么聪明又有趣的人说话,有时候真的很让人心情愉快。
于是他道“沈卿这话何意”
认清皇帝非要让自己说出个一二三,沈念许是觉得刚才的场面有些不好看,又许是对边境的事真的想尽一份自己的心,于是正色道“皇上是知道的,微臣在回京之前从未离开过北境,对镇西大将军也不是十分了解。我们北境军是比较鲁莽的,这些年仗打的不少,将士们脑中的那根弦时时刻刻都在绷着。相比较而言,镇西大将军是个相当稳重之人,是个守城之士。西境这些年比较安稳,将士们的日子过得也比较安逸。西境如果一直是这样,那也是国之幸事。”
沈念看似处处在说常胜的好话,实际上话里满是刀子。
身为西境大将军,面对西狄的小打小闹,常胜几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然出兵驱逐,遇到西狄有稍微大的异动,常胜第一反应是往京城递折子。
好在这些年西狄也给面子,每逢国内青黄不接的日子,从西境弄点物质回去,但从来不大规模攻城,以免同大齐撕破脸。
常胜这样做,短时期内,西境将士伤亡能达到最小,朝堂上对他夸赞的不在少数。
可西狄的胃口哪会一直这么小,早晚一天他们不会满足的,会狠狠咬大齐一口。
齐君慕以前也特别讨厌常胜这样,身为一军之将,没有一点血性。当时他也不过刚刚成为皇帝,在往西境拨银子时,还是选择相信常胜。
他觉得没人会把将士们的性命当儿戏,结果后来他这个皇帝成了笑话。
数万将士被杀,常胜等于打开西境大门迎西狄入关。
想到这里齐君慕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而后他抬眸“你的意思朕明白,只是现在朕该派何人前去才能让镇西将军觉得朕没有别的意思呢”
西境大军也有数万,常胜领了那么多年,威信自然不是他这个刚登基的皇帝可以撼动的。
他是可以派燕云台前去监督西境边防,可常胜是镇西大将军。这么一来,他必然知道自己是不信任他,到时候逼得常胜要是谋反了,那这事就不好处理了。
沈念也明白这些,这就是一军之将同皇帝的矛盾。
将军的权利太大,皇帝就要防备他们,将军的权利太小,做事就会受到束缚。边境战场瞬息万变,耽搁一日便是不同天地。
这世上没有全心全意相信皇帝的将领,也没有对将军丝毫没有防备的将领,而他也是其中一个。
有时候沈念觉得做将领的可怜又可悲,现在看着皇帝,觉得他也挺不容易的。
总之一句话大家都很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