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灾民症状大多差不多。
所以诊起来其实很快,不过片刻就是一个。
但灾民众多,她一直都有条不紊的忙碌着,从来都没有去看一眼站在一旁的赵允煊。
而赵允煊看着她看诊,偶尔看看那些蹒跚,说上几句话的灾民,从未开口打扰过她。
大长公主心中叹了一下,道“你这样看着他们的感情是不是特别好”
郑绪没出声。
感情是不是很好他不知道。
但太子殿下爱慕明禾县主,那是个人,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大长公主显然也没想要等他的回答,自顾道,“明禾性子聪颖,又勤学不辍,是以她有很多才能,经商治学,治病医人,什么都会,她想要做好什么都不算难事。但她却最不喜约束,喜欢自由自在,自己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例如她觉得海贸有趣又有银钱可赚,就可以花大量的时间学习钻研,投大笔的钱参股海贸,在海外之国购地开铺,若有机会怕是还会想要亲自前往游历,她在京城开了家铺子,专卖异地风情的各种图书画册,都是她亲自搜罗甚至编撰的,她知道江南水患,就搜集了很多的资料,就是后来户部和工部准备的材料都是经她的手整理要求补遗的”
“但她做这些都只是兴趣所致,并不是为名为利,只是因为喜欢,就要去做。还有,她出身有些特别,不会喜欢侍奉公婆,更不可能喜欢大家族宗妇该要承担的那些繁文缛节你觉得,纵使没有太子殿下,她适合你吗”
郑绪微微皱了眉。
他转头看向大长公主,道“若如此,她更不适合太子殿下。”
大长公主摇头,看着他,语气认真道“不要理会太子殿下。本宫只是在问你,若你们中间没有太子殿下,你觉得,她这个性子适合你吗她想游历天下,你能抛弃家族的责任陪她周游天下吗”
“她率性而为,你可以护着她,纵着她,让她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郑绪的手紧紧按在剑柄之上。
不能,他当然不能。
若是在昨日之前,他可能还会想一想这可能性,期冀着总能寻到一个合适的节点。
可是在经了昨日之事之后,在得知祖父和父亲都是被人害死之后,他所有的感性和天真都已经被一夜磨杀。
他要背起的是一个家族。
要承担的是一个家族复兴的重任。
而他的妻子他苦涩的扯了扯嘴角,根本就不能再由他自己的喜好来决定。
他的妻子会是郑家的宗妇。
上面有他的寡母,还有对他寄予厚望的祖母。
他再看了一眼远处忙碌的阮觅,看着那一副原本沉重的画面中,像是能给人带来希望的风景,默了一会儿,就沉声道“不能。公主殿下请放心,明禾县主人品贵重,心地良善,末将只是敬慕她,绝不敢有任何肖想之情。”
嘉宁长公主点头。
这孩子还真是个通透,有担当的好孩子。
他能看明白就好。
她只是希望他能解了这个心结而已。
她转身也看向远处阮觅,才慢慢悠然道“以前从没有听说过她,是不是很奇怪”
郑绪没出声。
长公主便继续道,“那是因为她在京中之时并不是明禾县主,而是太子殿下的原配夫人阮夫人。她还育有太子殿下唯一的子嗣。”
郑绪
若说他心中原还对太子爱慕明禾县主这事存有难以纾解的阴影,那就是他知道太子早就已娶妻生子,据说还对那位夫人十分宠爱。
明禾县主这样的性情,若是嫁给太子,实在是太委屈她。
哪怕是皇后也不行。
这天下也并不是所有女子都渴望那份尊荣的。
可若是明禾县主就是那位夫人
他苦笑。
那他真的是比传闻中还要看重她,不是宠爱,是爱重。
平心而论,就是他,也不可能做得到。
就算他有心。
背负了祖父和父亲的死,背负了整个家族,他自己的感情已经渺小得不能再渺小。
阮觅给灾民看诊了半个时辰。
赵允煊就在旁边陪了她半个时辰,看着她看诊一句话都未说。
一直到他们一起回了住处他们是住在一起的。
知府大人原先要给赵允煊另外安排院子,赵允煊当然拒绝了。
然后他就在知府大人的目瞪口呆中直接住进了大长公主和阮觅的那座小宅子,还是直接住进了阮觅的院子
两人一起回了住处。
等阮觅沐浴完,慢慢吃着点心时,赵允煊才问她道“这就是你想要过的生活吗”
阮觅抬了脑袋看他,看他好像是很认真的在问她,虽然心中腹诽,但也还是很认真的反问他道“你觉得我是像个傻子还是像个圣人”
好不容易才找了一个话题可聊的赵允煊
阮觅叹了口气,道“殿下,我现在是明禾县主,陪长公主殿下来赈灾的,在其位谋其职,所以我才会为了安抚灾民日日去城外义诊事实上,等外面的秩序稳了下来之后,我也不会再出去了。”
“太医和大夫们会做得比我更好,还有灾民中也有许多大夫,有很多人也闲着,让这些人都忙起来比我出去给他们看诊更合适,我不过是个半路出家的大夫,以前半点看病的经验都没有。”
她出去的作用更多是为了稳定人心。
说完她看了一眼桌上的点心,心道,她想要过的生活是吃着自己喜欢吃的点心,做着自己想要做的事不用担心那点心随时都可能有毒,不用时时刻刻都紧绷着,像是要上战场关键是,为了他,她觉得不值得。
不过她是不会跟他说这个的。
她看到他郁郁的表情,抿着唇好像还有一点委屈
简直眼瞎。
她道“这段日子,玄凌怎么样”
从他出生,她就没离开过他,那小子从小脾气就坏,这么长时间还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
“他很想你。”
他道。
脾气坏得不得了。
若是以他的性子,必然要严加管教的,可是阮觅不在,他也不知道为何就心软了,不舍得罚他,只能跟他讲道理别人说他还不听。
想到那晚他命人带走他,他眼中若隐若现的泪花,他到现在心里还隐隐发闷。
说到儿子,阮觅也默了下来。
其实不仅儿子想她,她当然也很想他。
只有在有了儿子之后,她才越发的理解了她母亲临终的时候看着她的那个不舍眼神。
不是不舍得死。
而是因为知道再也护不了她,只要想到她那么小,就扔下她生活在一群居心叵测的人中间无尽的担心和心痛。
“觅觅,”
他道,“等这边事情安定下来,就和姑母早点回京好吗”
阮觅点了点头。
她看向他,道“殿下,你还记得,当初你跟我说过,只要我肯留在京城,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不会干涉我甚至,不愿意见你都可以吗”
赵允煊
他突然有些不祥的预感。
然后他就听到阮觅继续道,“长公主说过,我回京之后,都可以以明禾县主的身份生活不若你就让阮觅病逝了吧。我以后就以明禾县主的身份留在京城,我也不会不见你,我们可以还算友好的相处,我想,撇除过去,对我们来说都好。”
虽然她觉得他答应的可能性很小,但不试探一下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好。”
阮觅话音刚落,就听到他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
阮觅一愣。
他竟然这么好说话的答应了
她狐疑地看他。
就看到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温柔又宠溺。
看得阮觅有些起鸡皮疙瘩。
他道“我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不过觅觅,既然你也说了撇除过去,那么我再喜欢你是不是也可以你可以以新的身份做你喜欢的事,但不能阻止我喜欢你。”
阮觅原本是想要跟他说事的。
可是他把这气氛变得像是在谈情。
她不自在地别开了眼睛,觉得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
“我有些累了。”
她道,“殿下,你这几日日夜兼程从京城赶到这里,昨晚处理京中的事也几乎一夜未睡,今日就早点歇息吧京城形势不明,你明日去了江宁之后也该回京了。”
“你是在关心我吗”
他柔声道。
阮觅
她轻咳了一声,道,“殿下的身体关乎我大周所有百姓的命运,更何况殿下还是玄凌的父亲”
“就算是关心我又怎么样”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笑道,“这有什么不能承认的吗你并不是这样胆小的人。”
“觅觅,我们都是要往前走的。我知道你喜欢过什么样的生活,我会尽我所能给你想要的生活,这世上,从来没有一个人规定,皇后就必须应该是什么样的。或者,”
他握了她的手,低头吻了吻她的指尖,低声道,“你要是愿意做明禾县主那就一直做明禾县主,只要你不在意就行,反正我已经有了嫡子,那些大臣也不能再以子嗣之名逼我立后还是娶妃等玄凌大些,朝堂稳定下来,我就把这江山交给他”
阮觅听得心跳。
指尖痒痒的,也被他攥得心慌,吻得心慌。
她只做明禾县主,为什么还要被他吻,听他说这样的话什么叫只要她不在意就行
不在意做有实无名的情人吗
她猛地抽出手来,红着脸骂了他一句“色胚子”,起身就急急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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