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新郎这边的人就已经到了。
好在私人医生也在婚礼现场,豪宅中又有自己的“医务室”, 裴行舟被送去救治, 现场的秩序才稍微恢复一些。
宁语迟浑身上下都湿透了,礼服紧贴在身上,勾出玲珑的曲线。风一吹, 她立即打了个寒颤。
佣人及时送来浴袍, 她穿上, 果然温暖不少。
婚礼被打断,经过主家商量后,决定仪式继续进行。
宁语迟到别墅里擦干身体, 换上新娘以前的礼服, 匆忙吹干头发,稍微补了一下妆, 折腾完已是下午两点。
宾客都在等着, 新郎新娘被家人围住, 沟通刚才发生的那件事,表情都不太好看。
见她回来,他们停止交流, 告诉她可以继续了。
经此一事, 大家的情绪都有些沉, 宁语迟让乐队换了个轻快一点的音乐, 再然后, 微笑拿起话筒。
“婚姻难免经历挫折, 而夫妻的意义,就是在历经挫折后,还能携手相伴。相信我们的新郎新娘,今后也能像今天一样,风雨同舟,恩爱白头。”
她说了些寓意圆满的话,将意外轻松带过去。
宾客们只是看客,并非当事人,她三两句话将氛围拢回来,加上音乐并不怎么严肃,这块阴云很快就被驱散。
新娘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
所有人都在淡忘这件事。好比请来的明星在弹钢琴时,不小心错弹了一个音,是突兀,但很快就会被后面舒缓动听的音乐盖过。
人们不会一直沉浸在某一段事物里,还是会向前看。
婚礼顺利进行,到最后,众人已经将这件事遗忘了。而从始至终都在保持笑容的人,反而是记挂最深的那个。
她没有一刻,不在记挂裴行舟肩膀上的疤。
她想摔掉话筒,跑到医务室去看看他怎么样了,或者快速结束这场婚礼。别人的热闹与她何干,有人为了她承受那样的痛,她良心不安。
可她不能因为一时任性,就破坏别人的人生大事,这也不符她的职业操守。
所谓职业操守,就是不管有多难过的事,都不能把情绪带给观众。
仪式流程不算多,可每一秒都是煎熬,结束的那一刻,宁语迟放下话筒,礼服都来不及换,就跑到医务室,去看裴行舟的伤势。
却被告知,医生在及时处理了他的伤口之后,他已经离开了。
“他走了”宁语迟眉头紧蹙,手抓紧裙摆,“那他伤口怎么样”
私人医生笑了一下,说“不用担心,你救得及时,只是轻度烧伤,会留疤,但是很浅。”
提着的一颗心,在这一刻,终于放松下来。
宁语迟说“谢谢你,医生。”
她离开医务室,换回自己的常服,匆匆告别。新郎家人留她吃宴席,她委婉拒绝,直接离开了。
好容易打上车,司机问她去哪,她想了想,报了自己家的地址。
到了小区附近,她先找了家干洗店,把礼服处理好。
再然后,她回到家里,给自己煮了碗面。
面很快煮好,她看着这碗面,怎么都吃不下去。
如果不是她,他根本不会受这无妄之灾,脑海中始终忘不掉那关键时刻,裴行舟扑过来,把她护在怀里。
她心里乱糟糟的,怎么有人这样呢,明明已经两清了,她跟他毫无交集,各自有各自的人生,她又欠了他。
就算是无关的人,为她挡了这一下,于情于理,她也该去探望一下的。
她想去又不想去。
去了尴尬,不去良心不安,她进退维谷,前也不是后也不是。
宁语迟辗转许久,到最后面坨在一起,汤被面吸了不少,也吃不得了。
她终于下定决心,给裴行舟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并没有被立即接起,每响一声,她都觉得时间被拉得很长。
“你好。”
他声音微哑,透过信号传过来,很低沉。
宁语迟抓着手机,走到阳台上,看着外面的春日暖阳。
“你现在怎么样。”
那边沉默了一瞬,说“我没事。”
北归的候鸟掠过低空,落在树梢上,碧树抽新枝,新生的绿叶掩映,已经看不见候鸟的踪影。
宁语迟斟酌了下,说“你在哪里,我过去看看你。”
裴行舟问“是你想来,还是,你觉得应该来。”
宁语迟垂眸,说“这很重要么。”
他学她,用同样的语气说“很难回答么。”
太阳逐渐西沉,对面的高层蒙上暖黄色的光,她看在眼里,回“不亲自看看,我心里难安。”
裴行舟说“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他在电话那边,发出一声很轻的气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她还是捕捉到了。
他说“你不用过来,我也没什么好看的。”
他挂断了宁语迟的电话,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她缓缓放下手机,从阳台走到沙发边上,脑海中还在回想裴行舟的话。
她知道他在生气,又搞不清他气什么。
算了。
她站起身,把面重新热了下,味道不如刚出锅,她将就吃了下去。
傍晚时,她接到裴子亦的电话,看到这个来电显示还愣了下。
跟裴行舟分手后,她就没再跟裴子亦来往过。
方曼姿几次约她再去裴子亦的日料店吃饭,都被她拒绝了。不是不想见他,而是裴子亦看到她来,一定不会收她的钱。
她不想因为裴行舟的关系,从他那占什么便宜。
稍一晃神,她接起电话,问“子亦”
裴子亦说“嫂子,在家吗我在你楼下。”
“现在”
“对,方便下来吗”
宁语迟想了一下,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