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好香膏后,顾之澄确实觉得自个儿冻得有些微微发痛的手指似乎舒服了不少,就连凛冽的寒风刮在上面,也没那么刺骨如刀削了。
她低眸看着陆寒修长的指尖从她手背撤回去,拿起将那青玉小瓶的木塞,忍不住轻声打断道,“小叔叔,这个香膏很是好用,朕能不能涂一些在脸上”
“自然是可以的。”陆寒点了点头,放下木塞,骨节分明的手指又蘸了些香膏,似乎想亲手替顾之澄抹。
顾之澄心中惊悸,连忙后退两步,将那青玉小瓶抢过来,雪亮的眸子里掠过一两丝慌张,“朕自己涂自己涂。”
陆寒的手滞在空中,眸色淡淡地看着顾之澄嫩白的指尖蘸着香膏仔细揉搓着自己的脸颊,吹弹可破的肌肤似乎比豆腐还嫩,顺着指尖路过的方向慢慢陷进去,又很快恢复了平滑与纤嫩。
陆寒眸光微闪,掠过淡淡的可惜。
小孩的脸蛋看起来又嫩又滑,最是好捏,他意图想要试一试手感许久,今日还是未能得逞
顾之澄涂完香膏,发现陆寒已经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眉目淡淡的,却隐约间有丝怅然之意。
她不太明白他的怅然来自何处,就听到陆寒沉声提醒道“陛下若涂完了,便开始练习射箭吧。”
“”顾之澄虽然脸颊被寒风刮得不痛了,却依旧冷。
只将手露在外头涂了会子香膏的功夫,就已冻得快僵了,更别提要练半个时辰的拉弓射箭。
光是想想,都觉得遭罪。
所以她思忖再三,还是鼓起勇气,故技重施,朝陆寒提出了之前同闻大将军讲过的那一番话。
陆寒或许早就听安插在她身边的耳目提起过,而且更是早早就做了准备,当顾之澄说完大道理之后,他敛着眉眼淡声道“好,若陛下今日能从此处射中箭靶,便所学有所成,可回殿内休息。”
不是陆寒瞧不起顾之澄,而是因为她先前一直只练习着拉弓,却从没开弓射过箭,所以在陆寒看来,别说让她射中箭靶,就连能碰到箭靶掉下来,也不是今日能轻易完成的事。
陆寒估摸着,练习日,顾之澄方可射中箭靶。
顾之澄偷偷端倪着陆寒的神色,心中却是乐了。
以她练习八年的射术来说,五射都已不在话下,虽然换回了小时候的身体,但习惯一下,控制好力度和方向,射中箭靶是一箭很容易的事情。
当然,上一世她因举着大弓太过困难,所以花了一月有余,才将将碰到箭靶这样的血泪过往无须再提。
顾之澄不敢一下便中靶,搭了数根箭射出去,都是歪歪斜斜无力的轨迹,但是一点一点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好,这也是她在慢慢适应自个儿的身体控制力度与方向的过程。
这回,她用了两炷香的功夫,然后再也遭不住外头寒天冻地的折磨,忍不住射中了箭靶。
虽然只是斜着歪歪扭扭地插在箭靶上面,但已实属难得。
陆寒平静的眸子里终是起了些异色,讶然看着顾之澄,良久,才沉着嗓音低声说道“闻大将军并未夸大其词,陛下在射术一道,实乃天赋异禀。”
顾之澄细白的小指擦了擦弓弦,弯唇说道“小叔叔过誉了,顾朝上下谁人不知小叔叔在射术一道才算真正的天赋异禀。未及弱冠,便可挽弓三百斤,弩八石。就连闻大将军也比不过你呢。”
陆寒虽诧异,但他素来自控,很快又眸色恢复如常,听到顾之澄不遗余力地夸赞,也只是颔首客气地回道“不过是力气大些罢了,比不得陛下仿佛天生便会拉弓射箭。”
听到陆寒这话,顾之澄心颤了颤,心虚地眨了下眼,最后顾左右而言他,“小叔叔,既然朕已碰到了箭靶,是不是可以进去歇息了外边儿好冷”
“自然可以,快进去吧。”陆寒叹了口气,在空中倏然凝成白茫茫的雾,遮得他俊逸无双的容貌越缈。
回了清心殿,进了御书房,顾之澄发现,陆寒也跟着进了来。
她趁陆寒没看这边,偷偷将埋在一堆书籍之下的神鬼志怪之书往里藏了藏,生怕陆寒瞥见了一角。
上一世,她从没看过这类神鬼志怪、山海图志之类的书,所以这一世看过一回后,就稀奇得很,就连做梦,也忘不了那些宏大磅礴的神奇画面。
总是忍不住,翻了又翻。
恰好下午的射术和御术都不需花多少时辰,她便可趁歇息的时候,沉浸在这些故事里。
原本陆寒允许她歇息的时候,她心里简直有一只欢快的雀儿要蹦出来,想到御书房里烧得暖融融的地龙,还有早早吩咐翡翠姑姑准备好的芝麻酥酪和茉莉花茶,用来配还未读完的那本聊斋志异实在是再好不过,想想都是神仙过的日子。
顾之澄上一世的二十年,从没这么舒坦过。
之前太过苛待自个儿,也没落个好下场,看透人间生死之后,顾之澄当然得对自个儿好一些。
只是不知道陆寒到底要在她的御书房坐到何时。
顾之澄端坐在紫檀夔龙纹玫瑰椅上,脊背挺直,目不斜视,装模作样地拿着书堆最顶上的这本战国策在看。
御书房内极安静,只偶尔有正中间银丝炭盆里火星烧得“噼啪”的一声,再就是殿外的簌簌落雪声,顺着窗牖的间隙揉碎进来,静谧又安好。
顾之澄心中郁闷,这样静好闲适的日子,最是适合吃一碟点心,翻一页闲书的,可偏偏
顾之澄尖着耳朵,始终听不到陆寒有何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