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 徐南终不是没质问过贺其琛。
为什么关键的时候挂电话。
为什么他说的方法不管用。
贺其琛只回几个字你没救了。
这种没天赋的学生,教了也没用, 任由他自身自灭得了, 还理所当然认为他和秋棠之所以没能复合,主要是有人插队。
现在想来,纯粹是因为恋爱智商为零。
想象不到,当初他们两个在一起那么多年,面对这样一个愣木头,秋棠是怎么过来的,据说情人节礼物没收到过鲜花,徐南终给的永远只是卡。
追女人这事, 说急也不急, 但如果不急的话, 谁知道林燃那小子会不会直接将人给掳走了。
徐南终在猫咖隔壁开了一家咖啡馆。
一家除了装潢华丽, 没有任何优点的咖啡馆。
咖啡馆建立后, 他似乎颇有成就,认为这样一来,就可以离她近一点了,哪曾想到,没多久秋棠气势汹汹地找上门。
一直以来, 她文文静静的, 没人见过发脾气的样子,生起气来,不过是小脸比之前更红润了, 杏眸微瞠,拧着秀眉,推开咖啡馆门的瞬间还气势十足,可不到一六零的个头往徐南终的跟前一站,立马变成小女生。
她来之前,徐南终刚好接到一个电话准备出门,略微匆忙的神态在看见她之后很快如常,“秋棠,你怎么来了。”
语气闲适得自然而无辜。
秋棠掐着腰际的围裙,冷嘲热讽“店铺装修得不错啊。”
徐南终“谢谢夸奖。”
秋棠“你觉得我是在夸你吗”
徐南终“那不然呢”
和这样的人,说话没必要拐弯抹角的,秋棠走到比她的猫咖大上数倍的实木柜台前,指着上面的两行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凡是在隔壁猫咖消费的店铺可凭小票来本店报销,所以,你这是在帮我招揽客人吗”
徐南终“不用谢我。”
秋棠“”
徐南终“我只是在补偿你。”
秋棠“所以你的补偿就是让我一天忙碌十六个小时去招待客人吗”
这些客人都不用自己花钱。
相当于她花那么长时间招待了徐南终
而他还理所当然地让她别感谢他
来了之后秋棠就后悔了,她和这人根本说不通,腿和手是长在他自己身上的,他想干嘛就干嘛,一没杀人二没放火,并且信誓旦旦说攒足心意地来给她补偿。
“说了很多次,我和你根本”
秋棠的话还没说完,徐南终不冷不硬打断“我知道。”
“你不知道。”她眉间拧的弧度很深,“你知道我和女儿需要的是宁静的生活吗,你不知道的。絮絮说这段时间总有个奇怪的老头找她,送她很多她不想要的礼物。”
秋絮是个懂礼貌的乖宝宝,不管是路边卖烤红薯的大爷还是老乞丐都会乖巧叫一声爷爷,能让一个小孩子对妈妈称一个老头来找她,那是真的烦了。
“爷爷他”徐南终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自己欠下一身债都没得说,而徐老爷恐怕更是洗不清。
这老头最近不知道是洗心革面还是老来注重亲情,也不管自己做过多过分的事情,舔着脸地去讨好小重孙女,然而根据秋棠的反应,那老头做的事情也不太靠谱。
不比当孙子的好到哪儿去。
“爷爷他在这方面做事一直都很别扭。”徐南终歉意道,“我替他对你说声对不起,他没恶意的,只是想让秋絮叫他一声爷爷。”
“不可能。”
“我知道但是”
“絮絮说,她之前在学校只是被几个男孩子排挤,自从老头子出现后,全班的人都没人敢招惹她,没人和她玩了。老师虽然把她护着,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拥有一个小伙伴团队比什么都重要。”
好些天没说,秋棠把这段时间的苦水都吐了出来。
这个人,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从来没有懂过她,也没给过她想要的。
秋棠这次诚心地想劝徐南终放弃,不要再打扰她们。
他们不可能复合,不是因为林燃,也不是因为憎恨,而是她真的没有重新喜欢他的想法。
“我真的不喜欢你了。”
这句话,秋棠再一次地重复。
徐南终看向她的眸光越来越深,也越来越暗,最后凝聚为一个点不曾从她身上移开过。
她穿着藏青色的毛衣,格子半身裙,普通的板鞋,长围裙往腰上一系,衬得身形更加瘦小,脸蛋泛红,眼睛如鹿眸一般黑亮无害,整身气质给人温温淡淡的感觉。
这样一个小女人,是怎么做到把刀尖削得最为锋利然后往他胸口上扎。
她可以说是因为林燃,也可以说恨他。
哪怕狠狠地扇他一巴掌,也没有说“不喜欢”残忍。
徐南终今天没有戴眼镜,所有的情绪没有过分掩藏一点点地从眼底渗透出来,大概不知道说什么是好,本身就不太会讨好女人,和她在一起,思绪更乱了。
他陷入一个死局。
不论是放手还是死皮赖脸。
哪一种方法,都让人不痛快。
“妍妍。”徐南终泛白的指尖掐着掌心,一个外表温雅绅士的男人,此时在她眼前慌得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孩,嗓音嘶哑,“你恨我吧,你不要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
她看着他,也只是看着,看他将自己搂入怀里,大手紧紧抱着,恨不得揉入骨血。
“絮絮的事,我会处理好的。”他的手在她这里无处安放,从后背揽到后脑,捧起她的脸,让四目相对,男声更哑几分,“你也是,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他以前没给过任何承诺的话。
两人的相处平淡如水,连各取所需都谈不上,不知道怎么相处那么多年的。
“徐南终。”秋棠依然没什么情绪地看着他,“其实,我不喜欢做饭,也不喜欢做家务。”
看着他明显的怔色,她继续补充说“我当时想的是,能和你在一起,做什么都好,我学东西也慢,会的东西不多,可我还是想和你并肩齐步地走,想成为你的妻,让你觉得,在我这里过得不比家里差。”
大脑的深层记忆都被拉出来的话,两人应该记得,第一次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安妍是怎么兴高采烈地把自己做的汤菜端到他面前,并且许诺要给他做一辈子饭菜的打算。
“因为
你喜欢喝汤,所以我才去学着做,其实我不喜欢进厨房的。”
秋棠说完,抿唇笑得真诚。
看着她的笑,徐南终的呼吸仿佛窒住一般,“我以为汤是最容易做的。”
他的挑食毛病从小到大就没有改过,以为她喜欢做饭,为了她勉强迎合一下。
他们的所有,从家世到性格,以及兴趣爱好,没有一点贴合的地方。
这样的两人,在一起的那几年,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互相包容勉强凑合地过。
秋棠说“我们从一开始就是错误,从一开始就不合适。”
喉间的涩痛逐渐蔓延开似乎要炸掉似的,徐南终抱她抱得更紧,失笑道“我该拿你怎样才好。”
秋棠被他一直这样抱着,始终无动于衷,小脸如同僵住一般,面无表情的,但眼底的情绪无一不是充斥着冷漠,她现在对他,不排斥,也不迎合,就像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是不是只有我和林燃在一起,你才会放手。”秋棠最后说。
很长一段时间,猫咖的客人中少了徐南终。
隔壁的咖啡馆每天开着门,但守在里面的只有服务生,店老板很少来探望,他们店铺存在的意义,就是告诉路人这里的装修有多华贵,也告诉他们,现在的有钱人有多闲。
事实上,徐南终没有闲。
他从来没闲过。
这一次,好似更是耗费全身的精力投入工作。
更有一次,和贺其琛在场子上喝多后,被送去医院。
徐南终酒量不差,这几年自己练得也蛮好,喝着喝着突然没了意识,让在座的朋友们怪惊讶的,第一时间送达医院,随后,贺其琛在旁边守着。
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几个小时。
贺其琛坐在高级病房的沙发上,作为陪护也不影响他此时优雅翻阅文件的心情,把医院当做自己家一样。
徐南终醒来很久,贺其琛才注意到他,眉宇不由得拧起,“醒了也不吭声”
徐南终仍然没说话,拔掉点滴针管,直接起身下床,外套还没套上,被两步上前的贺其琛拦住“你这是干嘛去”
“嘉宁世贸那块地还没定下来。”
“然后呢”贺其琛拉着他的手没松开,“赶着去投胎吗”
“嗯。”
“徐南终。”
“嗯。”
“你要是再不好好住院的话,我就告诉秋棠,说你为了她作贱自己,让她觉得你幼稚至极。”
贺其琛没有再继续拦着,自顾自地去拿杯子接了半杯水,当着徐南终的面,悠悠哉哉地喝了一口,全然没有陪护应有的样子,还拿话威胁他。
徐南终指尖捏了捏眉心,看着站在门口的贺其琛,“我不走行了吗,你少整那些有的没的。”
“听他们说,你上一次住院还是秋棠刚走的时候,也是劳累过度引起的。”贺其琛颇具不屑,“七十二小时不眠不休,你当自己是神仙”
徐南终“我睡了两小时。”
七十二小时只睡两个小时,亏他好意思说得出口。
“失恋也不至于变成你这样子吧。”贺其琛漫不经心陈述“怎么和你家老头子一样,天天约不出来,闷头闷气的。”
徐南终“你约老头子干嘛”
贺其琛“是我家老爷子约的,几次被拒绝后跟我抱怨,估计是上次下象棋的时候输多了,没拉下老脸出来。”
贺老爷和徐老爷有着几十年的交情,一直以来好得很,突然约不出来,贺老爷便小气吧啦地多想一番。
徐南终这段时间没关注老爷子的事。
只是在秋棠找过他之后,他把她的原话原封不动地奉还给老头子而已。
这么大岁数还跑小孩子学校丢人。
沉静几分钟,徐南终再次披上外套。
这次,贺其琛没有阻拦,似乎猜到一些情况,又不好多说,只问一句“你去哪”
“回家睡觉。”
徐南终向来雷厉风行,没一会儿功夫已经若无其事,除了眉眼透露出懒散的倦意,其他地方和正常人一样,指间攥着车钥匙,说走就走。
徐家老宅,通常情况,徐南终是不会来的。
这次贸然过来,家里的佣人和管家似乎颇感意外,纷纷追在他后面,“少爷,少爷,你怎么来了也不说声”
徐南终步伐没减,“老爷子呢”
“贺老爷出去了。”
“卧室还是书房。”
“少爷您看,今天天气这么好,贺老爷怎么可能不出去呢。”
徐南终懒得听老管家和他叨叨这些有的没的,直接去了老人家的主卧,这里的佣人比平常要多很多,看到半年也未必冒个头的徐少爷,不由得惊愕,有的甚至忘记招呼。
从嗅到走廊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时,徐南终大抵能猜到一些。
守在卧室门口的两个人看见他,下意识地要阻止,但见男人眼中散不去的阴霾后,不禁让步了。
贺老爷的卧室装修庸俗而华贵,金银名画应有尽有,老人家喜欢花钱,身上的丝绸缎子或者生活用的碗碟,都是普通人家好几年的收入。
此时,他正躺在藤椅上,借着落地窗口的日光,闭目养神。
今天天气确实不错,但老爷子并没出去。
眼睛闭上,光听动静,徐老爷也能猜到来人是谁,“你怎么来了”
“病了也没和我说声”
“小毛病而已。”
“去医院了吗。”
“嗯。”
“前几天身体不挺好吗”
“你是说去年吧。”
徐南终没答话。
房间陷入很长时间的沉静。
一老一少都不是健谈的主儿,没人再挑起话题,导致气氛越发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