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戏水,好一番缠绵的情致。此香囊,想必是尊夫人所赠吧”我问道。
侯敦接过香囊,并未否认,只是含笑道:“多谢娘娘。”
说罢,手指轻轻抚摸着香囊,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像在保护着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唯恐世间之物将它玷污了。
目送侯敦离开,云溪不禁感慨道:“侯公子将他夫人所赠之物随身携带,爱惜如珍宝,可见他们夫妻情深。”
我的心思却不在此,而是问云溪,“云溪,你可知道侯公子夫人的闺名可是有个‘卿’字”
云溪摇摇头,“奴婢从未见过侯少夫人,也不曾听人说提过她,又如何得知侯少夫人的闺名呢”
“那……”我再三思索,又问,“孔贵妃的闺名可是有个‘卿’字”
“咦!”云溪惊奇地叫了起来,“娘娘怎知贵妃的闺名里有个‘卿’字,贵妃的闺名正是‘卿卿’二字。”
我静默不言,只是转头望向重华宫,心潮涌动。
也许,看似骄纵霸道,飞扬跋扈的孔贵妃,并不是人们所想的那么蛮横无理,傲慢无知呢
每个人,心里某个隐秘的角落,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不为人知的……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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岱妍苑的布置清新雅致,少见金银珠玉,很是素净。一尊小小的博山炉置于堂前案几上,袅袅生烟,是淡淡的梨花香,如雨如雾,缭绕得满室馨香,好似里下着一场绵密的梨花霏雨,清甜舒爽,繁花如雪。
我来岱妍苑,可不是来找韩修华喝茶闲聊的,而是来向她了解复梁会的情况的。从韩修华口中得知,复梁会乃前梁逃亡旧臣组织的势力,隐藏身份,潜藏在建康城各个角落,刺探情报,密谋复国。不过,依我看来,复梁会多是一帮乌合之众,一盘散沙,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千百年以来,有哪个国家亡国了还能复国成功的也就仅此勾践一人,再无来者。他们想要复梁,我看是痴人说梦罢了。
虽然他们复国不成,不过刺杀陈蒨还是有可能的,何况他们复不复国都不关我的事。我只关心,他们能不能帮我杀了陈蒨。
经上次重云殿刺杀失败后,本来隐藏得极好的复梁会暴露了一部分势力。陈蒨已经注意到了复梁会,这几个月以来,一直明察暗访,倒也真让他们发现一批复梁会分子,并大肆追查剿杀,致使复梁会元气大伤,只能静待休整,一时间也不能对陈蒨有什么大动作了。真是遗憾!
“有些女人愿意为一个男人生孩子,是因为爱这个男人;而有些人,则是想利用孩子保住自己的地位,好让后半生有个依靠;还有一些人,是因为害怕孤独,想有个孩子陪伴。不知道韩姐姐,是哪一种人呢”我看着逗弄襁褓里婴孩的韩修华,半疑惑半试探道。
我突然这么问,韩修华愣了愣,静静道:“自然是第三种,陈蒨叔侄俩是亡我梁国的仇人,我恨他都来不及,怎么会爱他至于地位,我是来报仇的,地位什么的,对我不重要。”韩修华的表现就像一株娴静的胡枝子,看似柔弱,实则有刺。
韩修华的眼里闪过一丝挣扎,缓缓道:“我只是害怕孤独,复国报仇之路漫漫,有可能穷尽我一生都无法等到成功的一天,难道我要孤独终老我不想孤零零的一个人,我害怕。只有看着这个孩子,我才觉得,我的人生并不是除了仇恨之外就一无所有了,我还有这个孩子,还有活下去的意义。”
看着韩修华温柔抚摸她的孩子,我凝眸不语。
只要,韩修华不是对陈蒨动了情就好,不然,我可就危险了。
许久,韩修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郑重地对我说,“既然你我如今都踏在了同一条船上,有一件事,我就不妨告诉你吧。”
见她那么神秘的样子,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凝神听了起来。
“我知道,重云殿夜宴那晚,有个人趁乱推了你一把,害你差点命丧于剑下,我看到推你的那个人是谁了。”韩修华目光凝重,深深如海,“是严淑媛身边的大宫女——苏桐。”
我的眼睫毛微微一挑,讶然道:“我一直疑心那天晚上,是有人想趁乱借刀杀人来除掉我,却不曾想是她!”居然是那个贤淑得体,温厚大方的严淑媛!
韩修华轻轻一哂,“她本就是深藏不露之人,你还记得孔贵妃是怎么说她来了”
忆起霜菊台上孔贵妃的话,我轻吟道:“多智近妖,多仁近诈。”
“对,多智近妖,多仁近诈。孔贵妃虽然骄横,看人的眼光却是精准,这点,你我都不如她。严淑媛平日里一副处处为他人着想,敦厚良善的样子,有谁会想到她会去害你呢。”
我定了定心神,道:“多谢你将此事告知于我,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注释:
1标题出自唐代钱珝《未展芭蕉》“一缄书札藏何事,会被东风暗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