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随这迟疑的一声, 让争吵中的梁瑶立刻冷静了下来。
真是她在干什么啊
梁瑶敛了脸上的表情, 去看来人, 似乎辨认了一阵, 才轻轻颔了下首,“贺大夫。”
贺随这会儿才算是确认了来人的身份,正待询问梁瑶为何而来, 余光却瞥见他身边的人动了动,让开了些位置。
被围起来的着这圈子里,便由两人变成了三人。
贺随
他虽然爱看热闹,但是却没有被人当做热闹看的兴致。
他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梁将军这边请我家将军”
他正想说赵旭不在府上,却看见了一旁的郑前, 登时了悟, 话音一转,道“将军应当在府中梁将军请随我来。”
待引着梁瑶出了人群之后, 他才低声问道“可是司空有何吩咐竟劳得梁将军亲来太原”
这“司空”便是赵兴如今的官职, 四年前,赵兴迎奉天子到东平,当年年底便被封“司空”时至今日, 已是四年有余。
“并非如此。”梁瑶动了动干涩的唇瓣,摇头道, “实不相瞒, 我此来太原乃是一些私事, 还要劳烦贺大夫带我去见见二公子, 瑶感激不尽。”
“梁将军这是哪里的话。”
两人一路寒暄着到了赵府门前,让门房通报后,便在外头等着了。
贺随本打算接着跟梁瑶聊上几句,后背却被人碰了碰,他一惊回头,却看见是郑前那个死小子。
他张嘴欲骂,却顾忌身旁还有别人,拉着郑前往旁边走了几步,才低声斥道“臭小子,你怎么跟过来了”
“我一直都在后头啊。”郑前无辜眨眼,一句话把贺随噎得憋气,他却丝毫未觉,小心觑了梁瑶一眼,又低低问道,“你方才说她姓梁”
见贺随点头,郑前脸色登时就沉重起来他说怎么觉得这个女人有点眼熟啊刚才阿玥桌子上的那画跟她有七八分像。
两人又都姓“梁”。
郑前迟疑了一阵,推开了贺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扯出一个笑来,凑到了梁瑶跟前,“对不住我方才赶路太急,不小心冲撞了姑娘还请姑娘原谅则个。”
梁瑶这会儿正心神不安,连方才贺随被拉走她都没察觉,这会儿眼前突然来了个人跟她道歉,她反应了一阵才想起来,这是方才差点被她的马踩到的那人。
她这会儿总算比之前冷静了许多,这事儿细究下来,这人才是受害的那方。
她顿了顿,拱手致歉道“此事本就是我的过错,方才我情绪过激,以致恶语相向,还望公子莫怪。”
她顿了顿,上下打量了郑前几眼,见他不像是受伤、或是受惊的模样。
也对,要是真伤到了,哪里还有力气同她争吵。以防万一,她还是又补了一句,“可有伤到何处”
郑前似乎回答了什么,似乎又没有回答,但梁瑶已经听不见了,她视线定定地落在从门里出来的那人身上
这世间万物都失了颜色,只有她是鲜艳的;万籁俱静,只有她那一声柔柔的“瑶儿”,激得她几乎颤抖。
梁瑶不知道是阿姐上前来拥住的她,还是她跑上前去抱住的阿姐但总归结果都是一样的,她又重新回到了那熟悉又温暖的怀抱里。
“阿姐、阿姐阿姐”
“我在。”
“阿姐”
“我在。”
梁瑶一遍遍地重复地叫着,没有什么意味,只是想这么叫着。
听着自家姐姐不厌其烦的应答,真真切切地就在耳边,她这几日、不、或许更早以前就绷紧的神经渐渐舒缓了下来,一股从未感受过的倦意汹涌而来
可她却舍不得闭眼,闭了眼,就看不见阿姐了。
万一、万一这只是她的一场美梦,那该如何是好
她努力撑着沉重的眼皮,和自己的本能抗争着。
一只手盖到了她的眼上,旋即是阿姐柔和又带着安抚的声音,“睡吧,姐姐在呢”
姐姐在呢。
心里默默地重复了一遍这话,莫名的心安在胸中充盈,意识沉沉地陷入了黑暗。
等梁瑶再度恢复意识,发现自己怀里抱着一个人的时候,还有一瞬的茫然,她缓了一阵儿才回过神来
她找到阿姐了
梁瑶稍稍让开些,以视线一寸寸描摹着姐姐的面容,又忍不住往下蹭了蹭,钻到自家姐姐的怀里。
就算是此时、这么抱着姐姐,梁瑶心中亦存着些不安。
她害怕这只是她的一场梦境。
仿佛又回到幼时,头一次听说“嫦娥奔月”的故事时,一连几日的哭闹不休她害怕害怕姐姐扔下她,回到自己的月宫之上
父兄常年在外,对母亲的记忆亦是稀薄到近乎于无“阿姐”是她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了无论是过去、现在、亦或是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