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亲一口,我就不乱动了。
这话,他到底还没说出口,反倒把自个儿的脸憋了个通红。本来惨白的脸色,泛起红晕来格外明显,梁玥都以为他这是高烧了,一时更急。
但郑前这个人都扒在她身上,他伤成这样,梁玥也不敢太使力,两人一时僵了住。
“你、你帮我重新包扎下就行,那个是药那里是纱布,剪刀也在那儿”郑前终究没好意思说先前想的那话,磨叽了半天,只退而求其次,要梁玥帮他重新包扎下伤口。
梁玥看他大有自己不答应,他就不撒手的意思,再瞧了一眼那染血的绷带,他要再闹下去,怕是先一步要失血过多了。
“好,我去拿药”她应着,又不放心地低声嘱托,“你不许乱动。”
半刻钟后。
郑前垂眸看着那个正帮他包扎的纤弱身影,他不觉干咽了几下。轻柔的力道落在身上,还有她时不时地柔声询问,“疼吗”
不疼的他其实对痛觉的感受比常人迟钝些,她力道放得那般轻,怎么可能疼
倒是被人小心翼翼对待至此,郑前整个人都觉得不太好了被她轻柔触碰的地方,肌肉不自觉地绷紧,伤口渗出血来,却惹来更温柔的对待。
这感觉太过奇怪、又觉得陌生,他腿上的肌肉不自觉的绷着,好似随时准备逃离,但又舍不得离开。
希望这温柔能持续地更久一些。
被这么对待着,他不觉想起了六岁以前那“锦衣华服、高床软枕”的记忆。
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再想起了,可那一幕幕,却在脑海中浮了出来
朱门高墙、深宅之内,一个满头珠翠却面目模糊的妇人含泪给一个男童上着药,不多时又来了一个更年老些妇人,抱着他低低哄着。
底下的人诚惶诚恐地跪了一地,不住磕头求饶。
这么大的阵仗,却只是为了那男童手臂上那只比手指略长些的伤口罢了。
*
“我原本姓裴”他突然开口道,语气不似往日的跳脱,反倒带了些难言的沉重。
梁玥正往伤口上抹药的手指一顿,不觉抬头看他。
“裴”这个姓氏在晋朝无论何时,都是如雷贯耳他家先祖是最初追随太祖起兵的那几人之一,又是难得的猛将,晋立之后,自然是加官进爵、风头无两。
一直到前代的灵帝,裴家主家嫡长子、时任卫将军的裴鹤无诏带兵入宫,当时灵帝称其意欲谋反。
裴鹤再从宫内出来,已经是一具尸首,但一人之死,如何能平息天子之怒
灵帝当即下令,裴鹤五马分尸、裴家九族皆诛甚至都没有押送到牢中的这一程序,尚不知发生了何事的裴家人,被直接押往了刑场。
裴家这百年大族,自然是枝繁叶茂,京中光是杀人,便杀了好几日。
那日之后,裴家自然是更加“如雷贯耳”,但却换了种方式
他说他姓“裴”
“你”梁玥嘴唇动了动,却一时无言。
该说什么
问他是那个裴家吗安慰他别难过
光是想想都觉得可笑。
“哎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怪我骗你咯”
突然忆起往事,郑前也有些恍惚,等他回过神来以后,就看见梁玥一脸复杂地看着他,那眼神当真是哪哪儿都叫人不舒坦。他几乎立刻就是呲牙咧嘴地咋呼了起来
“我可没说谎啊郑前啊,我确实是叫郑前,这名字多好听啊,寓意还好还不许人改个名字了”
“嗯,许的”梁玥神情不自觉地又柔软了下来,不管经历过什么、他总是走出来了
她动了动唇,低低唤了一声,“郑前。”
正喋喋不休的郑前,因为这一声轻唤,骤然住了嘴,好似有什么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脚底直蹿到头顶,惹得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冷吗”带着柔意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在脑子里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意思才被主人察觉。
“不、不冷”郑前有些磕巴的回道。
不仅不冷,还有些热了尤其是脸,烫得厉害
脑子还晕晕乎乎的,他可能当真是发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