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先生又叮嘱了两句就没有再说, 他这个学生最是有主见, 脑子转的也快, 事态发生到现在, 他还悠哉的很,没见一丝的慌乱, 想也知道肯定是有什么对策。
“行了, 回吧, 既然过去了, 也不要想着赶快回府, 多顾着些沐夫人, ”孟伯泀说道,这做学问是全身心的事情, 要是心里有事, 事倍功半, 还不如等事情了了之后再回来。
“学生看情况再做决定,”沐彦卿回道。
“嗯, ”孟先生一边看自己这幅字儿的布局,一边挥了挥手。
沐彦卿行礼之后, 出了书房,边走边琢磨着事儿。
其实说起来的话,沐府和陈府并没有多少交际, 硬要说的话,也就只有这一次,父亲沐世规和陈太尉同行去西蒙边防, 不过因为两边儿的任务并不一样,即使是同行,如若不是出现了什么意外情况,两人也不会有太多的交际。
不过这也已经足够就是了,对于陈家来说,这个应该就是这次他们往沐府送请帖的最大原因。陈老夫人五十逢九大寿,这事少说也得从月前就开始准备,毕竟陈家的儿女可不是都在京城候着,他们收到消息赶过来也要花上不少时候,沐家收到拜帖是在沐世规确定被派到西蒙国和谈的当日。
对这些沐彦卿倒是没感觉有什么不对,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就是这样的,虽然说都是同僚,也同为天子朝臣,但其实亲近远疏分的特别清楚,虽然说过寿是大事,多请一个客人,少请一个客人本没有什么区别,但还是要考虑到主客之间的关系。
之前的时候陈家和沐家没有什么联系,但是有了同行这一层关系在,他们还是发了请帖。总之,这摆席请客都是学问,稍有不慎就容易失礼。
沐彦卿行至孟府门口的时候,青睢正好迎上来。
“主子,属下该您说说陈府的情况,”青睢说道,之前的时候,自家主子没想着亲去陈府,他们就和表少爷说了说孟府的情况,现在还要在主子面前重复一遍。
沐彦卿点了点头,“说吧,听着呢。”
“陈老夫人今年五十逢九,算是大办,不过日前陈太尉已经离京,所以这次寿宴应该是陈太尉的嫡长子禁卫统领陈宇柒协调一切,”青睢直接开口。
“长子我没记错的话,陈府不只陈太尉一个儿子,”沐彦卿疑惑,虽然陈府其他几位爷都不如陈太尉盛名,但是给自家母亲过寿,他们作为长辈协理一切总比小辈来的名正言顺吧。
“陈家其他几位老爷携亲眷都是刚刚进京,虽然说陈太尉府一直都被称为太尉府,但其实陈家已经分家多年,其他几位老爷在府上没有多少话语权,”青睢回道。
沐彦卿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听着话音儿就知道他们这并不是没有想法,而是没有话语权,恐怕陈府也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平和。不过想想也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家能一帆风顺,鸟为食亡人为利往,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只要利益有矛盾情感上就会有冲突,父子之间、夫妻之间尚不能逃避,何况兄弟之间。
对于陈宇柒,沐彦卿倒是有些印象,虽然之前没有见过面,但是他听过陈宇柒的大名,年纪轻轻就是担任了禁卫军统领,前途可以说不可限量,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简单的人物,这次过去如果有机会倒是可以好好会一会。
“陈家大房也就是陈太尉这一支,膝下有三儿两女,其中嫡长子和嫡长女都是原配所出,其余两子一女是有现在的夫人所出,”青睢说道,他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就是纯属在汇报,语气之中没有丝毫的起伏。
沐彦卿点了点头,这事儿他只是过一耳朵,并不感兴趣,从这些叙述中,他能快速抓取陈府存在的问题,就像现在沐彦卿一听就知道陈府的后院肯定不太平,要说原配的孩子和继室所出没有矛盾谁信不过至于这矛盾已经到达了什么地步,与他完全没有干系。
沐彦卿和青睢两个边走边说,不一会儿就到了正院。
“这么快就回来了,先生没有怪罪吧”薛氏看到沐彦卿回来,关切的开口问道,比起以往,这些日子先生可是严厉很多,就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已经感受出来了,越是这样她就越不想耽搁儿子的时间,要是儿子因此被怪罪就不好了。
“自幼先生就教导我们孝顺父母,我现在这样做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罪于我”沐彦卿笑了笑,温声回道。
“偏你越长大越是会打趣,哪有自己夸自己的”薛氏本来还有些担心,听到儿子这样说,倒是松了一口气。
沐彦卿只是笑,也不反驳。
“这是送到陈府的贺礼”沐彦卿看了看薛氏身旁摆着的礼盒。
“嗯,阿娘之前很少做这些事儿,你帮着参谋参谋,看这礼是重是不重,”薛氏示意儿子打开礼盒看看,也能给她个意见,总之在出发之前还能更改更改。
薛氏并不常参加这样的筵席,所以也不太清楚其中的行情,再加上她身边没有交好的太太夫人,想问谁也无从下手,老夫人郑氏年轻的事情倒是有些经验,但是现在和以前可不一样了。现在已经备好的贺礼是薛氏打听了好久再结合实际状况琢磨出来的份额,不过到底还是不自信。
沐彦卿自然不会拒绝,道了声好,就伸手打开礼盒,上面的礼盒中放着一柄玉如意,看成色就知道是个钟上品,寓意着年年如意;下面一个盒子里放着一根老山参,寓意着延年益寿。总之不管是从寓意还是从价值来讲,这两件都足够了。
真要讲究起来,按照陈家和沐家的关系,这贺礼已经算是厚重了,平常时候只要一件就能说得过去,毕竟说起来两府之前根本没有什么交集。但是这次去西蒙边防,单单是去程,父亲那边就多亏陈太尉的照顾,虽然说都是奉上命行事,但是作为家人心里自然还是感激的,备厚礼了表心意是必须的,所以这样看起来这礼品准备的十分得宜。
“嗯,孩儿觉得而这样就很好了,”沐彦卿笑着下结论。
闻言,薛氏高兴了几分,也不枉她这段日子以来浪费了这么些时辰去挑选。
沐彦卿跟着也笑了笑,不过笑意不达眼底,父亲入仕在朝中已经摸爬滚打了数十年,但就算是这样还是没有真正入了世家贵族的眼,不然母亲也不会一直到现在准备贺礼一事上还瞻前顾后,说到底还是参加的少。
看来沐家之前还是沉寂的太久了,京城各世家根本把人剔除出了眼界,轻易怎么可能再拉回来,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父亲虽然是三品大员,但却是文职并没有实权,在这一个权力至上的朝代,无权就代表着没有一切。
想到这里,沐彦卿眼神暗了暗,所以说他要更下功夫才行。
“夫人,时辰不早了,该出发了,”母子两个正说着话,水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阿娘,我们出发吧,”沐彦卿站起身来。
薛氏自然称好。
沐彦卿和薛氏上了同一辆马车,母子两个说着话,时间倒是过得很快。
一路上,沐彦卿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忘记了,想了几次都没有想起来。
马车外的青睢几次咳嗽提醒,也没有把消息传达过去。
“青睢是不是不舒服,怎么今日老是咳嗽”薛氏关切的问道。
“属下没事儿,夫人不用担心,”青睢淡然的回道。
沐彦卿挑了挑眉,正想具体问一问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就听见外面一阵杂乱声。
沐彦卿闭了闭眼,他竟然忘记了,去陈府一定会经过明月斋,他想说些什么转移母亲的注意力,不过很显然已经晚了。
薛氏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打开车窗瞧了瞧,然后就看到明月斋大门紧闭,杂乱声正是来自明月斋门前。
“怎么了这是”薛氏皱眉,正想喊停车,着人去看看情况。
“没事儿,娘亲,铺子出了一些事儿,不过都是对手出的一些小手段,您不用担心,”沐彦卿赶紧拉住人,这样的情况之下,他自然不会让母亲下车,太危险了。眼神意味不明的扫了扫窗外,明明刚刚让大理寺把人带走扔进了大牢,今日就来了新的受害者,这对手还真是致力于搞垮明月斋啊。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薛氏是刚刚才知道这事儿,最近她都没有出府,府上知情的也不会在她面前乱说,所以她连具体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沐彦卿没有隐瞒,简单的说了一下事情的过程,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要是一直不知道就算了,既然已经知道了,就没有瞒着的必要了,“您不用担心,这事儿跟我们没关系,不过是想往我们身上泼脏水罢了。”
薛氏自然没有丝毫的怀疑,作为母亲,她百分百相信自己的儿子,相信他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在这个世上,没有哪个母亲不了解自己的孩子,她的卿宝虽然外表看起来冷淡的很,但是心却是热的。
说起来的话,明月斋的这三个经营者,都是薛氏看着长大的,沐彦卿不必说,席瑜自小就在沐府晃,薛朗更是他嫡亲的侄子,他们三个薛氏都了解,品行方面没有丝毫的问题。要说他们三个合伙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薛氏是绝对不信的。
“明月斋的事情娘不过问了,这事还是得尽快解决,要不要得把你表哥叫回来好好商量商量,一直这样下去可怎么行”薛氏叹了一口气,儿子没有跟她提这个事情,恐怕就是怕她担心,既然这样她就不说了,不过这段时间是彦卿的关键时刻,可不能耽搁了,而且明月斋的事情还是朗儿出面比较好。
“嗯,娘放心,我知道的,表哥这就回来了,”沐彦卿笑了笑。
明月斋的事情,沐彦卿其实并没有和沐世规薛氏多说,其中的分成以及他和席瑜的种种考量,父亲母亲知道的也不多,甚至一直到现在,母亲还是觉得之后明月斋能成功全是多亏阿瑜的本银和朗表兄的做生意的天分。
只因为刚开始他和席瑜试水开铺子,每两日就关门的事情在父亲母亲那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算之后沐彦卿解释说他们是因为被抢购一空才关门的,他们也不相信,说了几次之后,沐彦卿就再没说过话了。
薛氏不知道儿子心中所想,听到侄子这就回来了,才开口笑了笑。
过了明月斋,不多会儿就到了陈府,沐彦卿他们到陈府的时辰并不算晚,不过即使是这样,外面也已经停了很多辆马车。
沐彦卿从马车上跳下来,抬头看了看陈府,朱红色的大门,两旁摆着两尊石狮子,总之气派的很,武将的府邸,威武霸气从外面就能感受的出来。
沐彦卿站定,然后扶着薛氏下马车,青睢前走几步,把手里的请帖递给了陈府的下人。
不一会儿就有人迎了出来,只见他身着枣红色的衣袍,明明是老气的颜色,在他身上却是正得宜,还隐隐有些喜庆,可以说他身边伺候的人很大胆。
“沐夫人,沐公子,”来人抱了抱拳头。
薛氏和沐彦卿都是第一次见到眼前这人,并不知道他是谁,不过看这穿的喜庆的样子就知道应该是陈府第三代,就是不知道是谁。
“主子,这是陈大统领,”跟在沐彦卿身边的青睢轻声禀报。
沐彦卿这才对上号,反应过来赶紧回礼,陈宇柒和阿娘行礼倒是无所谓,毕竟娘亲再怎么说是长辈,而且父亲的官职到底是高于他的,但是和自己抱拳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这样想着,沐彦卿赶紧回礼,“初次见面,劳烦陈统领还专门出来迎接。”
陈宇柒摇了摇头,“哪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说起来徐不秙徐大人还是我的启蒙先生,也是我的第一位先生,从这边说我亲自来迎接就是理所当然的了,有这样一层关系在,沐公子是不是就感觉舒服些了”
沐彦卿愣了一下,没想到陈家嫡长子和徐师兄竟然还有这样的渊源在,那这样的话,沐彦卿确实当得起他亲自过来迎接,毕竟古代最看重辈分,沐彦卿虽然年纪小,但算是陈宇柒的师叔,不过这层关系沐彦卿闻所未闻,自然不可能轻易应陈宇柒的话。
“这件事情我倒还是第一次听说,徐师兄知识渊博,能得他指教陈兄还真是幸运,”沐彦卿避重就轻,那边是师兄,这边是陈兄,显然并不想应下这段关系,要知道在师门之中行过拜师礼,和没行拜师礼是两种不同的概念,就沐彦卿从来没有和陈宇柒见过面这一点来看,陈宇柒是没有行过拜师礼的,这样的话,从师门来讲他们根本没有关系。
“确实是我的荣幸,”陈宇柒眼睛闪了闪,人都说沐家彦卿玲珑心肠,他算是体会到了,明明着这件事情应与不应都没有什么坏处,相反要是应下他们还能走得更亲近些,没想到小小年纪竟然小心至斯,不过他本也就是提一句,所以此时倒是也没有感觉到挫败,“今日是祖母的寿辰,二位远道而来辛苦了,请。”
薛氏和沐彦卿都笑着点了点头,跟在陈宇柒身后进了陈府的大门。
把薛氏送到后院之后,陈宇柒又领着沐彦卿到了前院,三年前,沐彦卿在满朝文武面前露过脸,但是这三年他五官张开了许多,气质变化也很大,倒是没有人立刻认出他,只觉得他面生。
碰到有人询问他是谁还没到沐彦卿自己开口,陈宇柒就已经代为回答了,笑着引荐了几人给沐彦卿认识,陈宇柒就去忙了。
沐彦卿本人在京中的名声倒是没有多响亮,不过提到他的老师孟先生,大家可是都知道,这样一来,上来和他说话的人也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