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宣一下班, 就往家赶。
妈妈很少打电话找他，说怕影响工作, 今天贸然打过来，一定有什么重要事情。
果然, 沈奕宣回到公馆, 就见妈妈沉着脸, 几个妹妹也不高兴。崔阿婆在抹眼泪，赵妈也在收拾东西, 准备走人。
一问, 才知道是经济上出了问题。
“奕宣, 给你爹写信，把这事说道说道……”
“姆妈, 这不是早晚的事嘛, 要想开一点……”
沈奕宣知道爹爹靠不住。解放前, 爹爹抛下妈妈自己跑了，不就如此？他毕业了, 就没打算靠香江那边生活。
“姆妈, 我有工作，我能养活家里……”
沈奕宣劝着妈妈。
“奕宣，你那点薪水哪够啊？家里开销这么大，里外都要用钱……”
“姆妈，那就俭省一点……”
“奕宣，妈妈是想俭省，可俭省不了啊, 你看赵妈一走，吃饭都成了问题，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啊？”
“姆妈，家里不是还有李妈吗？”
“李阿娣？她会给我们做饭啊？”
宋慧如知道李阿娣眼界高着呢，她嫁过来就没见李阿娣干过活儿，人家是管事的，哪里会下厨做饭？再说，林淑娴的信里可没提这个茬，言外之意就是自己想办法了。
“姆妈，咱们自己动手烧饭，厨房里的东西都是现成的，妹妹们也长大了，就锻炼一下吧……”
“奕宣，你那几个妹妹从小锦衣玉食的，哪里干过家务活儿？”
“姆妈，都解放这么长时间了，妹妹们不能再做大小姐了，要自食其力，不然会被社会淘汰的……”
“唔，这个道理我会跟她们讲，可也得一步一步来呀……”
母子二人说着话儿。
宋慧如心里踏实了许多。
她不过是赌着一口气，不想便宜了林淑娴。可冷静下来想想，即便写信又能怎样？林淑娴敢这么做，怕是继昌默认的。
一想到那个没良心的，宋慧如心里就冒火。
她也想争口气，就试探着问道“奕宣，像妈妈这样的能不能出去做事啊？”
沈奕宣瞅了瞅妈妈，笑着说“姆妈，能是能啊，就怕您不愿意做啊……”
沈奕宣知道妈妈享福惯了，哪里做得了粗活？虽然识几个字，可当文员不合格，当店员要从学徒做起，就妈妈这个年龄哪里拉得下脸来？
说起来，要想干活，就让妈妈带着妹妹收拾家务好了。公馆里养成了好吃懒做的习性，得彻底改改了。
沈奕宣说着大道理，宋慧如自然明白。
按照目前的经济条件，留下赵妈也不是不可以，可她舍不得花那笔钱，那是留给奕宣和晓微晓风的，不能轻易动用。
还有晓美和晓拂，香江那边能供养多久？
乔婉珠跑了，把两个女儿丢在公馆里，她不忍心就接了下来。以前还不觉得，现在经济一紧张，也跟着发慌。好在乔婉珠走之前，把公寓留给了女儿，她托中介租了出去，算是一笔额外收入。
目前，家里除了奕宣之外，就数晓微年龄大了。
可这个孩子，还真是不省心。
说到晓微，宋慧如就皱了皱眉头。
“奕宣，晓微不小了，你留个心，给你妹妹瞅个合适人家吧……”
“唔，这个我留意着呢……”
沈奕宣知道妹妹娇生惯养，一般家庭怕是养不起。妹妹这个样子也不行，解放了不能靠着人家，得自己养活自己。
“姆妈，晓微读过书，还会讲英文，找个事并不难，她自己也要狠下心来才行……”
“是啊……”
宋慧如点了点头。
经济来源一断，不努力也不行啊。
公馆里发生的事，江采莲并不晓得。
今年春节来得早，赶在月底就要过年了。学校里也放了寒假，江晓月和豆豆都猫在家里，往年去外婆家，今年变了个样子。
外婆在这边照顾毛毛，外公也跟着搬过来了。快过年了，外公回了东里路，外婆还在这边，到了星期天再回去。
江晓月一放假，就帮外婆照看毛毛。
半岁大的小娃娃会爬了，只要看到晓月和豆豆，就撅着着小屁股从床这头爬到床那头，两条腿可有劲儿了，亏得床大，不然还真担心呢。
小娃娃从床上掉下来，可了不得。
江太太带孩子很有经验，就让江瑞丰把大哥家的婴儿床借过来，给毛毛用。这是带栏杆的的小床，娃娃在里面爬行、走动都很方便。
江太太还跟晓月说“娇娇，这么小的娃娃算好带的，等到会跑会跳了，就看不住了，那时候可累人了……”
江晓月咧了咧嘴。
要说，这么大的小包子的确很可爱，白嫩嫩的，软乎乎的，手感好，分量也轻，她也抱得动，可再大一点，就跟个石头蛋子一样压手了。
转眼到了除夕。
夏春望照旧回不来，江采莲想带着孩子们去驻地。
过年一家人要团团圆圆的，不能分隔两地冷冷清清的。
这天中午，江采莲叫了一辆黄包车，带着孩子们赶到指定地点。
江采莲穿着大衣抱着毛毛，用小褥子裹得严严实实的。
江晓月牵着豆豆跟在后面。
她穿着红方格小大衣，戴着红绒线帽子，上面还缀着两个绒球球，一副红灯笼打扮。豆豆也戴着绒线帽子，捂着耳朵，省得生冻疮。
停车点挤满了家属和孩子们，提着大包小包的年货，很是热闹。
孙桂花一见到江采莲，就热情地打着招呼。
“妹子啊，咋这么长时间没见到你啊？”
“唔，这不家里又添了一个……”
江采莲抱着毛毛，一脸幸福。
因为怀孕和生产，她好长时间没去驻地了。这些日子都是春望来回跑，她和孩子们基本上没跟家属照过面，也生疏了不少。
家属们看到江采莲有打招呼的，江采莲就客气地回应着。也有装着看不见的，江采莲也不在意。
钟建军也看到了圆圆脸。
他瞄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