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
坐在阳台上吹风的涉川曜循着声音回过头, 发现是洗完澡的织田作之助拿着两瓶冰镇啤酒也来到了这里,并用其中一瓶敲了敲她背后的轮椅金属扶手。
“要不要来点?”
话虽如此,但啤酒都拿到她面前了,女孩子也只能谢过对方的好意。
“什么牌子的这是……”
“银河高原, 岩手县的笔友寄过来的礼物,据说是那边很有名的当地啤酒牌子。”织田作拿了一个小板凳坐在她的轮椅旁, 自顾自地拧开一瓶, “工艺好像是从德国那边学来的,酿造过程也很考究,只用麦芽、啤酒花和水……味道还行,你尝尝就知道了。”
涉川曜拿着剩下这瓶啤酒,眨巴着眼睛发出惊叹“织田先生的笔友好棒啊!还会给你寄礼物!”
“我以为这对于一个家而言是很普通的事情?”织田作谦逊地笑了笑, “以前我还收到过炸药、刀片、子弹、恐吓信、死老鼠之类的,都是些常见的礼物。”
涉川曜……
不, 这就不太常见了。你的到底有多虐才会搞成这个样子?
暗红色头发的青年显然并不想过多介绍自己的作品,也许是平日里忙于带孩子和创作, 这回突然清闲下来, 以至于他感觉自己好像很久都没有这样和别人坐在阳台上喝酒的悠闲时光了。
此时的英灵们也很识趣地没有打扰他们聊天,邓加尔继续鉴赏御主珍藏的武器, 迦尔纳也不知道跑到哪里下线了。
“说起来, 涉川你在你原本的世界是做什么的?”织田作询问道, “也是杀手吗。”
“不……不完全算是,只能说是兼职,没打算一直吃这口饭。”女孩子用轮椅扶手的凸起边缘撬开了啤酒盖, 尝了一口果然味道不错,“我目前算是无业游民,虽然还在筹备游戏工作室的前期准备中。”
话说得那么好听,其实工作室的筹备进度才1而已……不过聊天嘛,不就是半真半假的吹牛皮吗。
但是织田作很单纯地信以为真,眼睛里流露出赞赏羡慕的神采“啊,你比我厉害多了。”
“诶?没有啦,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开着玩罢了。亏钱就亏钱吧。”
这一刻,涉川曜如愿地露出了一副狗大户不差钱的嘴脸。
“那也挺好的呀。一个人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样的人生可不多见。”
织田作喝了一口啤酒,松了口气,“说实话,我还有点不放心你的。”
涉川曜疑惑了几秒“为什么?”
“因为你第一眼看起来……虽然脸上在笑,但心里很痛苦。”织田作摸挠挠自己的后脑勺,眼神温和地望着女孩子,“我不知道你在痛苦什么,也体会不到那是怎样的痛苦。到底是你本人的情感,还是这具身体原主人的痛苦,亦或者你们两个都觉得不快乐。”
“……”,涉川曜头一回感觉到手中攥紧的啤酒瓶是如此冰凉,冷得就好像她此刻的内心一样。
我的确是不怎么开心啊。
我这种人,哪里配得上那两个字呢。
“很明显吗。”她最后轻声问。
“对我来说很明显。毕竟痛苦这种东西不分高低大小,只是有些人的痛苦就像是海面上的浪花,另外那些人的痛苦则是潜伏在深海里安静的鲸鱼。”暗红色短发的青年仿佛是逃避什么地看向了公寓外的夜景,外面一片黑暗,只有街道和几处房屋的灯光还稀稀拉拉地亮着,“我……我很担心你。”
“哦?”涉川曜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调侃道,“因为我们是盟友的缘故?”
“那倒不是,只是单纯觉得我们是朋友而已。”织田作之助说着,忽然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哎呀,虽然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天……如果你觉得介意的话那就算了。”
“不不,我很喜欢交朋友的。”涉川曜同样笑起来,探过身子跟他像模像样地握手,“虽然已经不是初次见面,但还是多指教吧。”
“也请你多多指教。”
青年很配合地握了握手。
织田作之助觉得这样的人生也不坏——当平行世界与这个世界的交错,摩擦出的火花令人目眩。
说实话,他以前并不是一个会主动去结交朋友的外向之人,然而他结交的朋友也就那么几个,而且感觉都是被朋友们给“主动领养”的。
他曾经坚定地保持着与朋友之间的距离,直到其中一个背叛了自己,而另一个却险些在天人永隔后永远无法再帮助到对方。
织田作之助想要帮助更多的人,因此他改变了主意。
他不能再继续站在岸上看了,他要抓住水中伸出的那只手——向他求救的手。
既然不能成为英雄,就成为一个好的父亲、好的创作者、好的朋友吧。
另外,他想起来了,他在很久以前曾经见过这个女孩子……早在他还未曾加入港口黑手党之前,当时的这个女孩子还没有坐上轮椅,或者该说是这个世界的原主。
那是一次难度极高的杀手任务,雇主因为不抱太大的希望而将任务挂在了杀手平台的公用网站上,不限人数,好几个他认识的同行都接单了——他就是在那栋破损的大楼里见到了姑且算是在考试中的少女。
她一手提着军用匕首,一手紧握u冲锋枪,单薄俏丽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行走在黑暗的缝隙里,似乎要与之融为一体。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难忘的,大概就是当迸发的枪焰倒映在那双漆黑的眼眸中,里面一片死寂。
而对方唯一一次开枪,就是要了目标人物的性命。
虽然对于织田作而言那次的任务失败了,但他并不觉得沮丧,纵使多年过去,他依旧记得那偶然一瞥间看见的焰光。
就像是夜晚划过天幕的流星,又像是灰烬中最后闪烁的火星。
织田作并没有把当年的初遇说出来,他看出涉川曜似乎不想在这个世界过多停留,自然也不会想要继续待在这具身体里不走,那么就没有必要把那种充斥着黑暗与硝烟气息的往事说出来。更何况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当年那个楼道里的冷面提枪少女与眼前这个脸上笑眯眯实则疲惫不堪的魂灵……是两个人。
你对a说出b的故事,有意思吗?
既然不是同一个人,那就无需让友人再添不必要的烦恼。这场莫名其妙的圣杯战争已经够让人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