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了屋里, 范增的脸上没有半分的血色,刘元朝着仵作轻声地道:“将你的验尸结果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不得有半分虚假。”
刘厚既然早就已经带了仵作前来验尸, 想是料到了刘元回来一定会问起这件事, 这样极好。
仵作应下, 连忙答道:“回小娘子,此人是气极攻心, 这才致使背上的毒疮爆裂而死。”
这个结果与琼华和琼容说的都能对上,刘元问道:“除此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发现?”
“当日范先生去时手里还握着这份东西。”仵作还没说话,倒是刘厚与刘元呈上一块布, 刘元伸手接过, 只见上面写下了一句话,
“你可曾想过自己的退路?”
哪怕没有名字, 也没有署名, 刘元都知道这份东西是写给自己的,也是范增所写的。
“小娘子,他的身上还有一些药, 一些能让毒疮发作的药, 不过药还完好无损。”忤作也拿出了一样东西,却是从范增的怀里掏出来的。
刘元伸手接过一眼看向了范增, 这个药是范增自己备的?他这是还想用自己的死离间刘元与琼容?
此念闪过, 刘元顿了半响。
“与范先生厚葬。”刘元本意只要弄清楚琼容所说的是她杀了范增,究竟是怎么杀的范增。没想到竟然还会有这样的收获,范增到死都想算计人,
也想算计人,可惜天不遂人愿。
范增这样死的死法,只能说一切都是因果循环,可惜范增这辈子为项羽算计至此,也不知道项羽领他几分情。也罢,人死如灯灭,还是给他一个好的归宿吧。
“诺!”刘厚毫不犹豫地应下一声,刘元便走了出去,不料吕雉迎面而来,一下子着急地捉住刘元的双手,“你怎么在这里?”
这就让刘元奇怪了,“阿娘何意?”
“范增与琼容,你不会告诉我你要为了一个范增记恨上琼先生吧?”吕雉着急地捉住刘元的手而追问,刘元哭笑不得地道:“阿娘在说什么,谁亲谁疏我会分不清楚吗?”
吕雉是听说刘元回来了竟然直奔于此,急急地赶来,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好在刘元还是拎得清,这就让她松了一口气。
“那你还来这里做什么?”吕雉还是着急地追问刘元一句。
“因是亲近之人,不说信不信得过琼先生,我也要亲自弄个明白,免得心里留下了一根刺,这样对我或是琼先生都不好。”刘元知道自己听完了琼容和琼华的话却还是要查这些事在旁人看来是有些不可理喻。
但是刘元还是坚持的查了,只为剔除心里的那根刺,只为让自己更相信琼容。
吕雉道:“可你这一问一查,那不就是不相信琼先生?”
直指这个问题所在,刘元却摇了摇头,“信与查是两回事,信未必不查,不信也未必查之,这是两回事。”
被刘元这绕得,吕雉是半天说不上话来,“你,你莫要做出伤人心的事情来。”
琼容为刘元做了多少事,吕雉都看在眼里,就是她这个当娘的也得认一句,自己未必能比琼容为刘元做得更多。
“阿娘放心。”刘元肯定地告诉吕雉,吕雉就是因为不放心这才来的,就算刘元这样说了一句,那还是没能忍住地道:“你要不现在就去与琼先生赔个礼?”
“为何要赔礼?”刘元听着有些哭笑不得地再问,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何要去与琼容赔礼道歉?
吕雉道:“你这样让人给范增验尸不就是不相信琼先生说的话?”
“不,阿娘,这是两回事。而且作为掌管沛县的人,县内出了命案我就该查查,无论这件事牵扯了什么人,我都应该查个清楚,这样才能做到心里有数。”刘元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更谈不上去赔罪。
琼容承认了自己杀人不错,杀人的理由很是充足,可刘元还是应该弄清楚琼容是怎么杀的范增,这有什么问题?
看着刘元认真而且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的模样,吕雉想要劝说也不知该如何劝说。
“好了阿娘,这些事我会处理好的,你也不需要去为我和琼先生说些什么。”琼容既不是一般的先生,也不是一般的女郎,刘元这样做的理由,刘元相信琼容一定能明白。
吕雉还真是打算刘元要是不肯去跟琼容赔个不是她便要去,结果倒好,刘元竟然直接让她不必去了。
“元儿。”吕雉是担心刘元真要为了一个范增,为了那所谓教导之恩而弃了琼容啊。
一个是一心一意为着刘元好的人,一个是一心一意要杀刘元的人,这两个人的份量怎么能是一样的呢。吕雉自然更偏向琼容的。
因此也想不明白刘元为什么要对范增如此礼遇。
刘元也不知道该如何与吕雉解释的好,只能与吕雉保证地道:“阿娘,我这样跟你说吧。不管我怎么对待范先生,我与琼先生之间的关系都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这样说你能明白了,你不着急了吧?”
吕雉其实想要的就是这一句而已,真听到了,吕雉带着不可置信地问道:“当真?”
“当真,千真万确,要是骗你的话,你就揍我一顿行吗?”刘元这般朝着吕雉保证,吕雉心中的大石算是放下了,轻轻一叹。
“辛苦你了。”外面的事情要操心,家里的事也一件接一件。
“不辛苦。阿娘的伤都养好了?”刘元这一去一闹又是一个半年,不甚确定地问了吕雉的伤如何了。
“都好了。有琼先生这样医术高明的人在,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吕雉还是点出了琼容,然后拿眼看向刘元,等着刘元说话。
“是啊是啊,琼先生的恩情我们都得记着。”十分肯定地给予吕雉回答,吕雉都拿不准刘元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小娘子,荥阳传来消息。”吕雉想让刘元赶紧把范增的事处理了,牢稳急急拿着消息与刘元递来。
荥阳那不就是刘邦那头,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荥阳被困的消息吕雉也听了一耳朵,此时听到荥阳传来的消息那是竖起了耳朵等着听着。
刘元上前从牢稳的手里接过信,这一回竟然是刘邦派人送来信。
赶紧的拆开一看,刘元的目光一凝,吕雉着急地问道:“荥阳怎么了?”
刘元将信递给了吕雉看,吕雉立刻拿上了手,“议和。”
对,信上写的正是议和,项羽竟然派人去和刘邦提出了议和。
“还要范增。”吕雉最急的是后面要求他们把范增送到荥阳去,刚刚他们正说着范增的事,没想到项羽那边竟然还想换回范增。
“范先生一世为项将军谋划,到死了,没想想竟然还能让项将军念上一回,着实难得。”刘元一点都不着急信中传来项羽要求刘元交给范增的要求。
吕雉道:“范增死了啊,范增死了啊。”
刘元道:“那又如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不也是他们想要的?”
“若是项羽知道范增已死,他肯轻易饶过我们?”吕雉心急的是什么,那是项羽不依不饶。
摇了摇头,刘元浑不在意地道:“不饶又如何,议和是项羽提起来了,若不是不得已,项羽是绝对不会议和的,也就是说现在这个时候的项羽比不上我们了,比起我们怕打,他更怕。”
既然项羽都已经不想打了,刘元他们还怕什么?
吕雉不懂行军打仗的事,但是听着刘元说来,似乎范增已死这件事不必放在心上,那便好。
“本想与范先生发葬,眼下看来是不必了。”刘元是准备让范增葬在沛县之内的,如今看来还得亲自送范增回一趟彭城。
“你又要走?”吕雉更是注意到刘元话里的另一个意思,刘元与吕雉笑道:“等天下太平了,孩儿便留在阿娘的身边多陪陪阿娘,只是眼下是不成的!”
项羽要的范增在刘元的手里,刘元不送去怎么行,她也该送范增最后一程。
当然,刘元还是先将范增的死讯给刘邦送了过去,让他们心里都能有一个底。
岂不知范增死了的消息传到荥阳,刘邦听着吓了一跳,“范增,范增死了?”
虽然刘邦没少盼着范增死,但这个时候,这真是死得不是时候啊!
刘邦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同时看向下面的谋臣们,“你们说,项羽要的是活着的范增还是死了的范增?”
这简直问的不是话,项羽当然是要活人的,他要一个死人有什么?
虽然一群人心里都是这样的想法,也没人敢这么回答的刘邦。
“汉王,无论是活的范增或是死的范增,其实都是没关系的。”张良第一个出言。
“项羽与我们议和是因为粮草缺少,我们之所以会与他们议和,只为要一个喘息的机会,项羽以十万兵马攻打荥阳,存了心是要攻破荥阳,但是就算荥阳破了,于大局也改变不了什么。当然,荥阳被攻破是最坏的打算,能够守住荥阳我们还是要倾尽全力地守守。”张良分析了局势。
“不错,如今魏王、彭越、小娘子在项羽的后面一而再,再而三坏项羽的好事,项羽奈何不得他们,无奈之下才会想拼尽手中的兵力攻破荥阳,目的是在汉王。”陈平也跟着道出项羽的目的。
刘邦道:“这些话你们之前大概也说过,差不多都是那样的意思,那你们说说,范增死了,现在是该如何?”
“小娘子在信中说了,范增的的尸身她会亲自送来,送到项羽的手中。有一些话,我们说不得,小娘子却可以和项羽说得。”张良注意到刘元在信中提到的范增病故之说,这个,张良还是相信的。
刘邦道:“虽然元儿说了范增是病故,哪里会那么巧。”
就是刘邦自己乍然听到刘元说范增病故了,那也是不信的。
“是不是巧合想必一查就知道。而且若是小娘子有意要杀范增绝不会等到今日。”张良很是肯定地道破,坚信刘元绝对不会加一指于范增之身。
刘邦心里是真没底,他也拿不准这件事是不是刘元有意为之。
想想看范增几次三番让他们父女置于险地,还差点让他们吃了大亏,刘邦也没少想杀了范增,这不是一直都杀不了。
而一直想都没能做到的事刘元竟然做到了,刘邦心里当然是高兴的。可问题是现在议和,项羽的要求里就有范增,肯定也是活着的范增,他们就算是高兴,好像也不能随便的高兴。
“所以,要不要现在就告诉项羽,范增死讯?”
刘邦觉得这件事是应该行告诉项羽的,否则等刘元将棺木一送来,项羽本以为看到的是活生生的范增,不料却是一具尸体,以项羽的脾气还不得炸了?
“说。”下面的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回答刘邦这一句,刘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连连点头地道:“好,那就告诉项羽。顺便问问项羽,死了的范增他是要还是不要?”
“什么,亚父病故了?”刘邦让人将事实传到项羽的耳朵里,项羽那是几乎要炸了。
“是,刘季让人传来的信是这样说的。”信上是那么写的,项羽一听急急地冲了上去抢过那封所谓的信,将里面的内容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满眼都只有一句,范亚父病故于沛县,病故于沛县,沛县。
“刘元,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项羽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话,那恨不得立刻就冲上去要了刘元性命的模样,一群人都连忙将项羽按捺下,“霸王。”
“亚父,亚父。”项羽被一群人紧紧地抱住了,他想挣也挣不开。
凭他力能举鼎,这会儿近十个将军上去将人抱住,全然不肯叫他走出一步,他走不了。
项羽跪下唤着一声声亚父,眼眶都给红了,一干将军连忙与项羽道:“将军,还请将军节哀啊将军。”
“将军,亚父的尸身,我们要不要回来?”刘邦来信说明了范增之死,也是想问问项羽还要不要范增的尸身。
“要,要!”连一丝犹豫地都没有,项羽抬起头一双腥红的眼睛坚定地吐字,要的,哪怕要不回范增的人,也要回范增的尸体。
“回信给刘季,让他叫刘元把亚父的尸体给我运回彭城,我立刻赶回彭城迎接亚父。”项羽是事情都想好了,也打定了主意要那么做,一干人听着都与项羽应下。
如此刘邦一方很快就收到了项羽的回信,项羽还真是活要范增的人,死也要范增的尸。
“不枉范增为项羽谋划一生。”张良闻之而感慨。
“只怕项羽此回彭城不仅仅是要范增的棺木而已。”喊着议和,他们都知道不可能议得了和。
感慨完的张良再提了一句醒,刘邦一个激灵,“军师的意思是指项羽打算在接范增的时候动手,要对付元儿?”
事情一如他们所料的那样,项羽是打定了主意要拿到范增的尸体,但是似乎也打算趁机做些什么,张良一下子看向他们,想从他们的嘴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陈平道:“小娘子先攻下彭城掳了虞姬母子,后又再掳范增,最要紧的是范增死在了沛县,新仇旧恨,项羽如今最想杀的就是小娘子了。”
“那,那现在怎么办?”这彭城隔得沛县很近不错,但是刘元要是给项羽送范增的尸身到了彭城的地头上怎么看起来好像要吃亏,吃大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