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缓一笑,悄悄伸胳膊握住江璃的手,半是劝哄,半是撒娇“陛下,看在英儒的面子上,今日就饶了楚王吧,您是天子,怎能跟自己的弟弟计较”
她那软濡温凉的小手在江璃掌心一下一下地挠着,挠的他没了脾气,连气势也不由得弱了许多。
“既然这样,那看在英儒的面子上,今日饶他一回儿。冬卿”
陈宣若忙绷直了身子,从殿门前踱进来。
“你去告诉外面的内侍,不用打了,让景怡回去闭门思过,你们都退下吧。”
陈宣若含笑应下,躬身退了几步,往外走。
边走边想,这哪是皇后啊,分明是锁龙钳,饶是你雷霆之怒,遇上锁龙钳也得偃旗息鼓
大殿内,江璃站起身,箍住宁娆的腰,轻啄了一下她的脸颊,道“跟我一起回宣室殿吧,我们许久没在一起用膳了。”
宁娆微笑着点了点头,视线不自觉地看向殿外,江偃被陈宣若搀扶着,一瘸一拐地下石阶。
一时目光微渺,有些恍惚。
江璃全看在眼里,眼眸中几乎快要满溢出来的柔情不觉冷淡下来,视线如刃,刮了一下宁娆的脸,僵硬了声音“你近来又想起什么了吗”
宁娆一怔,轻轻地摇头。
“瞧你看景怡的眼神,我还以为你又想起了关于你们的过往。”
宁娆回过神来,抬眼去看江璃,见他唇线绷得极紧,一副别扭不快的模样。
她清悠一笑,钻进江璃的怀里抬手摸他的侧颊,笑问“景桓吃醋了么”
江璃垂眸神情寡淡地凝着她,蓦得,弯身咬住了她的唇,唇齿间用力,直到尝到了血腥味儿,才把她松开。
他不顾宁娆眉头紧蹙的抗议,抬手抹掠下她唇上的血珠,放在舌上舔了舔,清朗如和风西月般“你要小心些,我可是很在意你与景怡的那些往事,再被我发现你护着他,把英儒拖出来也不管用了。”
原来他没被自己的撒娇绕晕啊原来他一直都是清醒的啊
宁娆抚着唇上伤口,有些抑郁地心想,果然聪明人最是无趣的。
江璃抚平她皱起的脸,凝着那流线完美、红润至极的唇,面含惋惜地摇了摇头,拖长了语调,慢慢地说“看来今晚阿娆注定是要食不知味了,那我们还是略过晚膳,直接就寝吧。”
说罢,弯身把宁娆拦腰抱了起来,往明合殿的寝殿而去。
“等一等”宁娆愣怔了一会儿,江璃已把她放在了榻上,慢条斯理地去解她的腰带,闻言,手上动作不止,只没所谓地问了句“怎么了”
宁娆凝睇着他的脸,十分笃定道“你有心事。”
江璃的动作一滞,眸中滑过沉影,但随即消失,如常地把她的腰带解下来,顺着纹理叠好放在榻边,又去脱她的外裳。
宁娆轻轻将手覆在他的手上,止住了他的动作,摇头“你不对我说你的心事,就休想来碰我。”末了,她语意坚定地补充“我是你的妻子,不是由着你摆弄可以随意寻欢的木偶。”
江璃定定地望着她,眸若深渊,幽邃至极。
许久,他温和一笑,手从宁娆的衣襟落下,语带深意“阿娆,我觉得你有点可怕,你明明不是一个顶聪明的人,明明也不是一个有心机城府的人,可偏偏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我看透,好像是专门为我而生的克星。”
宁娆靠近他,直望入他的眼底“如果景桓把自己的心锁起来,那么谁也进不去,谁也看不透。可我刚才明明听见了你心里的声音”她侧仰了头,温恬一笑“你说我有心事,我自己揣着实在太沉重了,阿娆你快来发现,来问我啊。”
“所以啊”她眨眼,透出狡黠“是因为景桓想让我把你看透,所以我才能看透啊。”
江璃被她逗笑了,不同于白天在殿里半真半假的笑,而是真正开怀畅快的笑,仿佛清澈无漪的浅溪,一眼可以望到底。
他将宁娆揽入怀中,在衣料摩挲的碎音里,缓缓道“阿娆,南燕的合龄公主入京了。”
宁娆不以为意地点头。
江璃却将话锋一转“那个反贼罗坤所率部众一路北上,势如破竹,我派淮西军阻截,两相僵持在了函关,各自闭阵不出,已半月有余。”
宁娆继续点头,点到一半,察觉出了蹊跷。
“函关”她从江璃的怀里抬起身,仰头看他“南燕地处梁州以南,使团若要入长安,势必要经过函关,罗坤所部没有拦南燕使团,放他们顺利过去了”
江璃颔首“这就是症结所在。双方交战,罗坤应该不愿意看到南燕与我大魏缔结婚盟,可他却不拦,这里面可值得推敲的东西就多了。”
宁娆想了想,疑惑道“若是南燕跟罗坤相互勾结,这未免也太明显了。再说,使团不过百余人,再加一个娇滴滴的公主,纵然放他们入长安了,又能怎么样”
“联姻啊。”江璃理所应当地说“他们可以让合龄公主学当年的孟文滟,魅惑君上,搅乱我大魏朝纲,继而不战而胜。”
宁娆认真地、带有审视意味地上下看了看江璃,摇头。
“不是所有人都有做昏君的潜质。像你,鬼精鬼精的,长了一双鹰钩眼,一眼就能把人看穿。若想来迷惑你,我看有点难度。”
江璃含笑“没准儿那公主就是有倾国倾城之姿,能望之惑心呢”
宁娆抿紧了唇,静静地看他。
江璃绷了一会儿,没绷住,豁然笑开,捏了捏宁娆的脸颊,道“好了,不吓唬你了。再好看,不过一副皮囊,既挨不过春秋岁月,也挡不住阴谋软箭,要来何用况且”他放柔软了声调,“自从拥有了阿娆,这世间女子再美貌,于我眼中也总觉得是差了那么一点,既是这般,我这辈子也就认命了。”
宁娆笑靥如花,印在他唇上一吻,半嗔半怨道“我们在说正事,你老拿甜言蜜语来唬人,那这正事天亮也说不完了。”
江璃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道“好,接着方才的说。”他脑筋极快,思路清晰,几乎不需思索,就能接到方才断开的地方。
“站在罗坤的角度,这样做原因无非有三。其一,他与南燕相互勾结,意图乱我大魏朝政。其二,他觉得区区南燕不足为虑,与其冒着腹背受敌的风险阻拦,不如放他们顺利而过,在我心中洒下疑虑,让我不能信任南燕。其三”
江璃停顿了停顿,语调加重“使团入京另有不可告人的使命,而罗坤停军不发,就是在等使团完成这个使命。”
宁娆仰头看他“你倾向于第三种。”
江璃点头,神情蓦然复杂起来,犹豫了犹豫,道“阿娆,有件事我得让你知道。你的姐姐孟淮竹还留在长安,未曾离开。”
宁娆一怔,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会跟南燕使团有联系吗”
江璃摇头“暂且看不出,不过”他抚着宁娆的额头,忧虑道“我最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而是她长了一张和你一模一样的脸。”
“你怕她故技重施,要来李代桃僵”宁娆摇头“不会的,既然你能将我们认出来,那么李代桃僵又有什么意义呢”
江璃凝望着她,有些无奈,他并不怕孟淮竹会扮作宁娆出现在他面前,他怕的是,有那么一张脸在,宁娆的身份迟早是瞒不住的。
他这个大魏天子,自登基以来便对云梁人打压驱逐,毫不留情,僚属群臣皆上行下效,不遗余力。可他自己却娶了云梁公主为后,此事一旦被揭开,该是何等惊涛骇浪。
摇了摇头,这样的事情本就是个死结,何必说出来让宁娆也跟着发愁。
和缓一笑,故作畅然道“你说得对,既然我能将你们认出,那么孟淮竹也就不足为虑了。”
言罢,他眼波一转,将宁娆扑到在榻上,随手挥落了帷幔,咬住她的耳朵柔声道“我把心事都说给你听了,是不是可以”
手又悄悄地抚上了宁娆的衣襟。
她低头看了一眼,有些为难“我想回去看账本,月末了,账目还没有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