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听见徐寿辉的消息是在次年三月, 天完的首都蕲水县城被攻破了,徐寿辉的得力部下彭莹玉战死, 徐寿辉只能带人后撤到黄梅县一带和元军打起了持久战。
此时, 已经是至正十四年, 得到的消息是去年年底的消息。
“刘福通那边情况倒是不错。”林渊笑道。
元军集结了几省兵力去对付徐寿辉, 足以证明元军对徐寿辉的重视。
不过在其他方面, 元军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至正十二年, 三十万大军攻打刘福通所在汝宁府一带,结果屡战屡败, 损失惨重。
至正十三年, 十万大军来攻打高邮, 最后战败,损失了近六万人。
徐寿辉手里的人并不多, 可朝廷依旧没能把他一举歼灭。
朱元璋在此时说“元庭力竭, 我们正可在今年再进一步。”
林渊冲他笑“我也正有此意。”
他们如今已经占据了泰州,高邮, 常熟以及常州和松江, 林渊站在舆图前,冲众人说“诸位来议。”
朱元璋和陈柏松的意见很统一,他们认为现在他们兵强马壮, 士气正盛,原有的五万兵丁已经新增到了三十万林渊至今都觉得这个增幅十分恐怖,招兵的事是朱元璋跟陈柏松负责,这两个人在他面前没表现出能言善辩的一面, 但从这个人数来看,他们的口才一定很好。
或者他们帐里的幕僚都不错。
他们认为现在可以直接拿下平江路。
宋石昭却认为,与其只拿下平江路,不如两路并行,一路拿下平江路,一路就去拿下平江。
平江路是元朝的行政划分,其中包括昆山、常熟、吴江和嘉定。
平江则是一个单独的地方名称,也就是后世的江苏苏州。
刀哥听不懂,在一旁看手指甲,林渊看了他一眼,他就连忙说“我都行,我不挑”
一屋子人都笑了。
杨子安则说道“我可领一路人马去平江。”
朱元璋“我可前去昆山。”
陈柏松“嘉定。”
刀哥“那,就只剩下吴江了”
林渊笑道“交给你了,你要是觉得不行,就跟他们说,叫他们跟你换换。”
刀哥挥手“那倒不必。”
林渊把出战时间定在年末,也就是冬天。
虽然看起来这个时间不利于打仗,可对他们而言是有利的,现在大部分的财政支出都在棉花的采购上,林渊没有让自己治下的百姓种植棉花,宁愿花钱在外头买。
他要保证百姓的食物来源,保证他的士兵有充足的粮草供给。
而冬天以前,他们必须得加班加点的做准备。
制衣坊现在忙得团团转。
女人们一天几乎有六个时辰在上工,这还只是基础,有时候甚至会超过七个时辰,如果在现代,一定会有人告林渊压榨劳工。
可在这个紧急时期,没有人会觉得辛苦,女人们坐在屋子里,免受外面寒风的侵扰。
到了夏天,屋子里还有冰盆。
古人早就会制冰了,硝石制冰这个手艺一直有,但是贫苦人家可没在夏天见过冰,好在林渊现在有不少硝石,他可不想在辛苦的劳动中还有人因为中暑出事。
他现在不想损失一个人。
士兵们要在室外训练,杨子安他们几乎每人都带队出去剿杀过山匪和土匪寨子。
大一些的寨子都没能逃过,现在林渊治下的地方,野外几乎遇不到什么危险。
商人们也越发喜欢到高邮来做生意,他们甚至不少人都带着丰厚的家资来高邮定居。
只要有人来,有人花钱,有人挣钱,经济就能发展。
钱大娘正在缝制棉衣,天气渐热,她穿着单薄的布衣,却还是觉得闷,额头的汗很快滴落下来,把棉衣的布料晕湿,好在只有那么一点。
就在钱大娘热得灌了一杯冷茶以后说是冷茶,其实现在茶水放得再久都是温热的。
外头终于传来了女孩们欢呼雀跃地声音。
“冰来了今天的冰来了”
“我们那至少要三担”
“得了,你那才几个人我那三十多个呢我得要五担”
赶着牛车送冰的年轻人跟她们很熟,此时笑道“姑奶奶们,饶了我,管事的说了,十人以上三十人以下的三担,十人以上六十人以下的五担。”
女人们讨价还价“我那的姑娘们个头都大”
“一个能顶三个”
年轻人无奈“那我说了也没用,管事的得扒掉我一层皮。”
女人们见管事的没跟着一起来,只能各自叫人领了冰回屋子。
冰一到,屋内的女人们就觉得凉爽多了,她们挽起长发,用木簪簪住,手底下的活也干得更快了些,每一个屋子都有一个女教,教针线活的和管人的,哪个屋子干得好,她能得到的奖励也多,但若是中饱私囊欺压员工,总管事那里就有匿名投诉箱,一旦查实,不仅要革职,还有可能蹲大狱,游街。
哪怕是为了脸面问题,都没人敢去干,尤其是女人们的脸皮比男人们薄一些,加上现在日子越来越好,女教的收入并不低,所以投诉箱至今还没有收到一封匿名投诉。
满屋子都是雪白的棉花和藏青色的布料,女人们的针脚收得很好,做出来的棉衣也越来越好。
以前的草绒衣被取代了,草绒毕竟比不上棉,只是权宜之计而已。
她们一边干活一边聊天,还有勤工俭学的孩子们给她们端茶递水。
“这日子可真好过。”钱大娘对身边的年轻姑娘说,“以前想都不敢想能过现在的日子,那时候吃都吃不饱,谁还在意冷热啊。”
年轻姑娘冲她笑“我的工钱也能给家里买些冰。”
“你爹还好”钱大娘问她。
这姑娘的爹年前跌了一跤,摔断了一条腿,成了跛子,下不了地,也干不了重活,稍微走几步都疼痛难忍,好在她家娘俩都能挣钱,日子并不难过。
年轻姑娘说“我爹现在能绕着院子走了。”
钱大娘叹了口气“还好南菩萨来了,不然啊”
姑娘也是一脸庆幸“不然我这一家,早活不下去了。”
做工的屋子总是很热闹的,屋子里盘了炕,冬天比夏天好过,冬天的炕一烧起来,整个屋子都是暖和的,就是废柴了点。
“吃饭了”
到了用餐时间,女人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也有正要收尾的还在干,她们三两成群的走出屋子,去食堂打饭吃。
现在她们吃得最多的是红薯和土豆,不过做法很多,她们最爱的是土豆泥,放点盐和酱,能当成饭吃。
菜是炒菜,有专门的油厂榨油,现在城外的地里种了不少油菜花,收了油菜花籽以后,供油量变得更大了,这些油厂的所有者基本都是商人,林渊没有直接垄断这些渠道,商人们要弄,随他们弄去,只要交税就行。
并且因为有商会在,所以林渊治下的地方油价都是一样的,没人恶意降价,也没有恶意哄抬。
至于他们卖到外头是多少钱,林渊不在意,反正税收好看就行。
这个世道还能买得起油的,基本都是大户人家,穷苦百姓还在为填饱肚子奋斗。
“这个好吃。”钱大娘对年轻姑娘说,“你才来不知道,这种野菜炒出来最香。”
年轻姑娘打了一盘野菜,又要了一碗土豆泥,然后打了红薯饭,跟钱大娘一起找空桌坐下。
吃饭的时候总是她们心情最好的时候。
钱大娘吃得很慢,她以前饿得狠了,以至于现在吃东西稍快一点肚子就不舒服。
年轻姑娘吃东西倒很快,她吃得很干净,一点都没浪费,要不是觉得不好看,估计连碗碟都要再舔一遍。
钱大娘吃惊道“我看你这么瘦,竟这么能吃。”
姑娘的脸有些红“总比别人饭量大些,惹您笑话了。”
钱大娘连忙说“这有啥,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要不是没得吃,说不定吃得比你还多。”
“我看你今年也有十五了”钱大娘忽然问。
姑娘点点头“去岁满的十五。”
钱大娘一脸慈爱的看着她“可许了人家”
姑娘摇头,有些羞涩地说“家里离不了人。”
她家要是少了她,光靠她娘一个人,支撑不起来的。
嫁到别人家做媳妇,再去补贴娘家,总要被人戳脊梁骨。
钱大娘连忙说“我有个侄子,他一家来高邮的路上,爹娘没了,你要是愿意,我给你俩撮合撮合,到时候叫他上你家门也行,只要你们有个儿子随他姓,给他家留个后,别的都跟你家姓。”
姑娘一愣,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个选择。
她以为她的未来,就是熬成一个老姑娘,然后随便找个人嫁了。
钱大娘看着她的脸色,又说“就是都随你家姓也行,我到时候再跟他说说。”
姑娘低下头,声音小很“大娘,您夜里去我家吃饭。”
钱大娘连声道“好好好,我下了工过去。”
姑娘家只有她一个独女,她爹赶路时伤了身子,再生不了孩子,早为这事愁得头疼脑胀,如今一听能有个上门女婿,生的孩子除了一个以外都随他家姓,她爹几乎立马就肯了。
倒是她娘谨慎些,问钱大娘“不知那孩子人才如何就怕我这姑娘性子软,若是招了个脾气大的”
钱大娘“我那侄子,是个顶实心眼的人,力气大,吃啥都行,话少,不是我自夸自擂,他如今在当铁匠学徒,他师傅都说了,明年他就能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