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吃完晚饭,妈妈老实不客气往外轰:“一天没消停,赶紧回去歇着,早点躺下。”
郑远山应了,卷起袖子刷碗,周青羽抱着盆草莓芒果陪老爸看新闻联播,快八点才回去。
爸爸妈妈外加丈夫六只眼睛盯着周青羽,生怕她有个伤风感冒,药都没法吃,结果先倒下的却是郑远山。
周一总经会开到下午,他热出一身透汗,回到办公室吹了半天空调,没下班便有点不对劲。回家来离周青羽远远地,灌了两袋感冒冲剂早早在客卧睡了。第二天头疼咽涩外加流鼻涕,郑远山二话不说收拾几件衣服,拉着周青羽送到楼下。
周青羽打心眼儿里不乐意和丈夫分开,到底事分轻重,只好老老实实任由母亲收拾收拾卧室住下。虽然好吃好喝照顾着,整天无精打采,做做床铃看看书撸撸猫,随意消磨时间。
晚上郑远山回家,不知从哪里弄来只大口罩把脸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双眼睛,怎么看怎么像抗日片里的间谍,周青羽不由大笑一场;待见吃饭四个人还要分成两桌,又笑不出来了。
如今她精神不济,早早睡下休息,郑远山不敢靠近,戳在卧室门口瓮声瓮气的让她“早点睡,有事叫我。”一时间咫尺天涯。周青羽满脸期待地伸着手掌,郑远山只好走过来站在床边,任由她握着手掌贴在脸上。
丈夫在的时候嫌人家打呼噜占地方,如今整张床一人独占,却翻来覆去睡不踏实。第二天郑远山露了个面早早走了,她闷在家里看什么都不顺眼,正好花花溜溜达达,没事伸爪子扒拉阿福尾巴,后者不理它,它便叼着人家碗里的鱼片满地跑--人家老实你也不能欺负个没完啊周青羽把它拎过来一顿胖揍,吓得花花见到她就跑。
一周之后郑远山总算痊愈,周青羽欢天喜地跟着他搬回家,惹得妈妈戳她脑门“没良心,我和你爸天天伺候你这伺候你那,你瞅不见,就瞅你们家先生顺眼。”周青羽嘟囔,“我先生不就是你姑爷。”妈妈瞪她,“五一你大舅过来,赶紧给你哥打个电话去,好么,天天不着家,弄得跟失踪人口似的。跟他说,让他带着他小朋友过来。”周青羽嗯了一声,笨手笨脚摸手机。当妈的旁边盯着她,“你给我老实点,别瞎折腾,让你姐夫看见笑话。”
新任表姐夫还是初次见面,爸爸妈妈倒是在大舅家里见过一次;当然他没有笑话别人,相反对家里长辈亲戚不失礼数,拎了好大一堆见面礼。表姐夫很有些艺术家气质,看着就像搞美术的,不过并没有清高自赏的孤拐性子,令人容易亲近。
婚礼请柬是赵晴晴设计,姐夫亲手绘制的,颇有些小清新风格,写着“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他们刚刚领了结婚证,喜宴订在十一,时不时相对一笑,旁若无人。
表姐夫客观条件不如前任杨毅豪,但他对赵晴晴的感情必定更加纯粹坚定,周青羽想。
劳动人民的节日,失踪人口周雁程终于出现了。正忙着开店的他瘦了许多,不过神采奕奕,精神极佳,把女朋友往周青羽身边一领就拉着郑远山、表姐夫去阳台吹风,远远看着三个人聊的很投机,时不时大笑一阵。
上次见张熙(狐狸)还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今天她对着周青羽大大的肚子小小惊讶一下,带来一对糖果色婴儿奶瓶和可爱的花手帕做礼物,还有从成都带来的各色礼物,周青羽非常喜欢。
和母亲一样,大舅手艺继承自姥姥,四喜丸子和冬瓜丸子汤、糖醋鱼和杏仁豆腐尤其地道。席间大家热切捧场,赞扬不绝,周青羽也大快朵颐一番,傍晚沐浴的时候觉得都胖了。
把长发挽起夹在脑后,有些吃力的解纽扣,郑远山过来帮忙。有时候周青羽觉得自己像刚出生的小孩子,不是爸妈就是丈夫亦步亦趋的护在身边。
热水从头顶倾泻而下,茫茫蒸汽把浴室渲染的宛如仙境。隔着朦胧的天蓝浴帘,周青羽能看到不远处的丈夫正抱着胳膊望向这里,低头望望,已经看不到脚掌。
照照镜子,她几乎认不出自己了,细手细脚,大大圆圆的肚皮,摇身一变就是大话西游里的蜘蛛精春三十娘,又像一颗熟透了的南瓜,仙女一挥魔杖就能载着足踏水晶鞋的灰姑娘奔向皇宫。
丈夫张着大浴巾迎过来,神色欣喜中带着些许敬畏,把她紧紧包裹的像个小婴儿。
周青羽很享受温馨时光,靠在丈夫肩头随着他一步一步朝卧室走,忽然灵机一动,“大山,你记得吗结婚那天你喝多了,我也这么把你搀回去,你可沉了。”
他不认账。“瞎说,没有的事。”
“切,耍赖皮。”她扶着肚子大笑,“大龙人小龙人你们听,爸爸这个人特别赖皮,爸爸妈妈结婚那天他喝得都吐了,现在不承认。你们长大了可不要像他一样,知道吗”
准爸爸呵呵笑,扶她躺好抚摸着肚皮,“别听妈妈的,等你们出来就知道了,还是爸爸最好。”惹得周青羽伸脚踹他,他接在怀里熟练地又按又揉,一只脚好了换另一只,两只都好了便塞进薄被,“你先睡,我洗个澡去。”
等他进了浴室,她便把脚伸出来,往日早早开了空调,如今可不一样,只好把空调温度调的高些,这才睡得着。刚捧着《书剑恩仇录》翻了几页,郑远山浑身湿漉漉出来,拿了条毛巾草草擦拭,周青羽忙捧书挡住脸,“大龙人小龙人快看,爸爸衣服都不穿。”
郑远山呵呵笑。
大龙人小龙人每天都要吃维生素叶酸钙片,周青羽把书倒扣在肚皮上垫着,又吃了几个提子和草莓。上月开始坐骨神经痛,躺一会就难受,只好频繁换姿势,又把软被搭起来靠着睡。
迷迷糊糊不知何时何地,周青羽忽然满身冷汗,如堕冰窟,疼哼出声,“山哥。。”
身畔丈夫立刻答,“在呢,怎么了”
她紧紧拉住丈夫胳膊,“我。。我难受。。”
灯亮了。浑身大汗淋漓,睡袍裹着双腿,强烈不安挥之不去,心脏跳得厉害。她本能地不敢乱动,郑远山忙用胳膊托住她,又把被子拉过来垫在背脊后面。
空气中分明有铁锈味。郑远山忽然僵住,随后靠过来紧紧贴住她脸颊。“没事,啊,没事,你别动。”
山哥的脸真凉--是空调开大了嘛这个念头闪过脑海,她单手撑住身体,伸长脖子朝下望。床头灯笼罩着一小方天地,粉红睡袍下摆这会儿看起来是深红色的,床单殷红一小片。胳膊抖得厉害,她砰地倒回枕头,些许温热从身体里涌出来。
“没事,你别动。”郑远山已经恢复平时的冷静,松开她手掌一把抄起手机。“听我的,躺一会儿。”
医生说过双胞胎会提前出生怀孕过程中出血是正常现象上周刚刚孕检过医生说一切正常她们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像小马驹那么有力他们脸对脸抱在一起看不出是男孩女孩呢振国哥大的叫大龙人小的叫小龙人如果是女孩就叫小龙女十六年后在此重会我是一条小青龙小青龙我有许多小秘密。。
初春暖风在窗外软软的吹个不休,周青羽竭力安慰自己“没事的”,可泪水还是止不住涌出眼眶,顺着衣襟径直流进脖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