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1月11日, 北京
足有几十平方的阳台挂着杏黄窗帘,墙面石砖错落有致, 地板打理得能照出人影,细长翠绿的兰花从窗台径直垂落。看得出主人经常在这里盘桓,颇有些年头的茶几上摆着英文原版《红与黑》。
藤制木椅看上去相当舒适, 高雨怀抱缀着长长流苏的靠枕坐上去, “够能享受的啊, 古董吧这个哪儿淘的”
“去年旧金山,当场他就看中了。”地主张莹自然谦虚, “就一小店, 门脸挺不起眼的。”
“这个也是”何君拈起一个小小茶杯端详, 那杯子只有寸许方圆, 仿佛掬在掌心的一小泓秋水。
“北海道, 十一我们俩不是去了一趟日本嘛, 也是偶然碰上的。”张莹答道。
何君并不是小心眼儿爱嫉妒的女生, 不过相交十多年的亲密同学飞上枝头变凤凰, 从此高高在上,倒显得她这只小麻雀一直扑腾在尘埃里。
见不得光的情绪纠缠着她, 如同毒蜘蛛铺天盖地的网。坐进明月酒吧卡座的时候,她莫名讨厌起平日青睐的莫吉托或者百利甜,直接问老板:“有什么劲儿大点的”
他俩是熟客了,老板哈哈笑着指指两款入门酒水,她看也没看便点头。
“媳妇儿,过年咱俩搬出来住吧。”说这话的时候浇着巧克力酱的冰淇淋刚上桌, 周围堆着细碎奥利奥、草莓和黄桃。周雁程把水晶碗朝她这边推推,“二习回来了,我给她腾地儿。我早看了,我们家那边两居室一个月两千,咱找个朝向好的。”
何君赌气的咬一小口松饼。“那不行,太远了,我上班不方便。”
“要不住你家边上,晚上还能蹭饭。”提起女朋友妈妈的红烧排骨,周雁程就流口水。
“美得你。”何君白他一眼,把厚厚的培根煎蛋三明治递到他餐盘里,“光惦记吃。”
看上去周雁程真饿了,张口吞掉一大半,“还是我媳妇惦记我。”
“说什么也没用,我妈不乐意,老问房子的事。”何君却开心不起来,像个为生计发愁的女子般蹙紧眉头,“租房不是长久之计。”
半个三明治被扔回餐盘,周雁程穿过桌面伸过手掌,手心朝上带着些许请求:“媳妇。”
他的手指可真长,记得自己还问过:你为什么不学钢琴啊何君抿着唇。
像是得到保证似的,周雁程紧紧攥住女朋友双手,诚恳的仿佛面对银行行长,“老婆,跟我搬出来住吧,不行先把证领了。我工资卡还五万,都在你那里;股市刨去二习的钱还有五、六万。今年金融危机,年终奖是指望不上了;过年我看看,不行就跳出来,钱你甭操心。当初咱俩说好了,毕业五年之内结婚,让你住上新房子,今年刚第二年。媳妇,你是不是着急了”
“哪儿啊。”何君狠狠喝了一大口酒,果然劲儿大,张开嘴巴吸气。“还不是怕房子涨太快。我家这边0405年才几千块,去年涨到一万多快两万了,今年才落下来点。我爸我妈催着买房也是怕吃亏。”
周雁程继续甜言蜜语,“现在经济形势这么差,又刚开完奥运会,房价起不来。你放心,我家早准备好了,没房子怎么娶媳妇”
这些话早听腻了。何君毫无兴致地“嗯”了一声,只顾埋头把两只玻璃杯里的酒水兑来兑去,看的酒吧老板摇头叹息--又不是鸡尾酒。
随着一声“媳妇儿,看这是什么”两张机票被摆在面前,2008年12月26日北京直飞香港机票。“哎”何君惊喜地睁大眼睛,圣诞季shopping“老公,不是说今年不出去么”
“那哪儿成”周雁程咧着嘴巴讨好的笑,“年底银行还能发点钱呢,怎么也不能亏待我媳妇儿。”
回家路上何君一直挽着男朋友胳膊,听着他滔滔不绝:《紫禁之巅》年底大聚,老段发话一个都不能少;“我是一只羊”练小号;玩腻联盟的“斗志不灭”改混部落,操作依然牛b,短短时间便把自家二习的牧师操作得名声大振....
他总是这么乐观,像个洒落温暖明亮的小小太阳,何君默默想。
小区门口跑出一只半大不小的深灰流浪狗,对着何君摇头摆尾:它是个串串,加上身上生满癞,始终没人收养。到便利店买两根香肠撕开递过去,它叼住转身就跑,两人悄悄跟在后头。
自行车棚角落有个旧沙发,从洞里探出两只小狗脑袋,争先恐后钻出来围着灰狗打转。眼瞧着三只狗狗聚拢着吃的狼吞虎咽,周雁程提议,“以后咱也养一只”
稍微好转的心情在遇到母亲之后荡然无存。
“我早多少年就说张莹脑子好使,该买房买房该结婚结婚,眼瞧着马上生孩子。”听起来母亲很愤怒,连带着她分外愚蠢。“你再看看你,耗了这么多年....”</p>
张莹老公都能当她叔叔了,何君腹诽着,今天还不如不去她家呢。“妈,我和周雁程说了房子的事,这两年肯定把首付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