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远山放下筷子,点根烟抽了两口,对着左浩南扬扬下巴,“问你浩南哥,他门儿清。”
左浩南哼了两声。哪里还用得着他,卢珊喝口啤酒润润嗓子,“嫂子,我哥上回说那事你知道吗”
田婷点了点头,也有些唏嘘,“听他说起过,就一个字,冤。”
“何止。二习,听我给你讲啊。清华,啊,水木清华,荷塘月色,多牛b学校,全国数一数二,世界排名几十名”卢珊可着劲儿咂咂感慨,被左浩南瞪了一眼,到底余威尚在,只好收敛几分,绘声绘色讲故事,“我哥说那女的,叫什么令,哥,什么令来着”
左浩南也不理他,自顾自吃肉,郑远山哼了一声,“朱令。”
“对对,朱令,这名儿挺怪。比我哥和郑哥就差一届,学化学的,古琴钢琴什么都会,长得还挺好看。94年吧,好端端跟学校中毒了,送同仁医院查了半天,算是治好了,又回学校去了。结果95年又中毒了,这回送协和去了,从上到下查了一溜够,说查不出来,快不行了。后来还是朱令一同学,北大一男的,听见没有,这人可是北大的啊。”
仿佛北大和人大拜把子似的,满口与有荣焉。
周青羽忍不住发笑,听卢珊娓娓道来,“95年那会还没互联网呢,那个男生就往美国什么的发邮件,收到其他国家医生回复,根据朱令症状应该是中毒。协和还不信,就拿死马当活马医,结果果然是中毒。朱令命是保住了,人也废了。”
“废了就。。中毒治不好了协和都治不好”周青羽脑海乱糟糟的。她对这种化学元素并不熟悉,提起中毒印象最深也是杨过和小龙女中的情花毒,不敢置信的打了个冷战
只见卢珊摊摊双手,“就是傻了,生活不能自理,神仙也没辙。朱令家报警,警察上上下下查了一溜够,确定是中毒,就是身边人下的手。”
“后来呢凶手判了多少年”还好能讨回公道,周青羽由衷松了口气,“这得死刑吧”
卢珊嗤之以鼻,“判警察把她们宿舍一女的带走了,笔录也做了,案也立了,结果”她拉长声音,用鼻孔哼了两声,“结果,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难道缺少关键证据周青羽满脑子法治进行时,“是没证据还是就这么完了”
“真凶呢,逍遥法外,朱令呢,”卢珊望望哥哥和郑远山,两位男士都是脸色阴沉,她便不敢太过放肆,“朱令就这么一直跟家躺着呢,学校学校不管,医院医院不负责,警察警察没个说法。”
包间安静下来,只有炭火不时发出“噼啪”声。郑远山放了筷子,看样子他并不太想提这件事,看看她俩,“这是没办法的事,朱令点太背,下手的背景太深,得罪不起。”
还有这种事周青羽心头沉甸甸,还想再问,左浩南已经开口,“二习,刚你说复旦十八驴,这事我也听说过,那帮学生上去下不来,报了三次警也没人搭理,后来其中一个给他亲戚发短信,才把上海政府惊动了--你知道他亲戚是谁吗”
“再说朱令,这事学校没人不知道是谁干的,校长还想扣人家毕业证,有用么人家照样该出国出国,该干嘛干嘛,身份证都改了,现在早结婚生孩子了。”
“凶手家里是当官儿的吧朱令自己家里是干什么的该上访上访,该讨说法讨说法。”周青羽愤愤不平,把筷子一放,“秋菊还能告倒村干部呢。”
左浩南和郑远山两人对看一眼,摇了摇头。卢珊在旁抢着说,“朱令爸妈是高知,学历高没背景;那个下毒的么哼哼。”
“这么说吧,二习。”左浩南嫌卢珊啰嗦,直截了当的说,“把屋里咱们六个人捆一块儿,也不是人家的个儿。”
自己一家平民暂且不提,卢左两家家长都在政府机关工作多年,左浩南自己也是部委干部;田婷家里是海关总署,父亲是个不大不小的领导;至于郑远山嘛,上次见自家父母时候说的清楚:父亲是航天部的,母亲三甲医院医生,他自己是互联网上市公司高管--加在一起也没凶手背景深厚
她狐疑地盯着左浩南,后者乐了,点着郑远山揶揄,“不信二习,你郑哥虽然是个地主老财,那也没姓孙的腰子硬。”
地主老财,这个词用来形容郑远山还是第一次。
侧头看着男朋友,周青羽觉得有趣,正好他也看过来,四目相对正想打趣他几句,接下来郑远山的话便惊得她张大嘴巴:“青羽,那女的爷爷是某某/党/副主席,姑父是某某司司长,她父亲是个做生意的,先放一边;她亲大伯是某/协/副主席,某市市长,一家子当官的--咱们平头百姓哪得罪得起”
“这么牛”见郑远山一脸正色,实在不像糊弄人,周青羽长长吐口气靠在椅背,脑海乱成一团,结结巴巴说:“怎么跟小说似的,高干子弟抢男霸女,仗着上头有人,就就就这么完了”
郑远山抽了口烟,问左浩南:“上头还压着呢”
左浩南也不说话,随意点点头。
这里可是北京,首都啊周青羽兀自不敢相信,结巴着问:“浩南哥,她班里同学老师呢校长呢学生会头儿呢,就没人管哪怕给点压力也好啊”
郑远山伸手给她夹了块瘦些的烤肉,“还是年轻。那会网络不发达,没有微博开心网这些,学校第一时间就把事情封死了;知道这事儿的人非常少,很多人直到毕业离校都不知道这件事。你浩南哥这些学生会干部,都被老师开过封口会,这是其一。第二,这事协和诊断失误,这么高级别的医院,居然要靠朱令那个同学向外国求助,医院责任很大。最后就是下毒的,这个一点办法没有,只能认命。”
这种事情应该只发生在小说和影视剧里--周青羽心里还抱着万一的希望,试探着问,“那。。后来医院和你们学校,补偿朱令了没有哪怕给点钱呢”
郑远山答:“给了,一家给了十万,一家给了二十万。”
“那,就这么完了”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左浩南,“二习,哪条河里没有冤死的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