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琮在听她话和转身就走这两个选项中犹豫了片刻,决定顺从自己的心意,在闻辛所指的地方坐下了。
秋实温好茶水,提着铜壶而来,闻辛单手接过,示意她们退出去些,给自己和闻琮分别倒了一杯茶。闻琮看着被推到自己跟前的茶水,思考了一下闻辛下毒的可能性,将杯子握到手里,却迟迟未喝。
闻辛也没在意他喝不喝茶这件事,手撑着脸,思绪不经意间便飘远了。
闻琮迟疑道:“你叫我来总不至于是看你发呆的吧”
闻辛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的生辰,是怎么过的”
闻琮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倒不是这个问题有什么特别,才引起他这种反应。恰恰是这个问题实在太普通了,怎么想都不值当闻辛特地将他抓来询问。闻琮已经完全忘记,不是闻辛特意将他抓来,实在是他就趴在人家院子外头,看见时被顺手带了回来。闻琮回忆了一下以往的生辰,老实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娘亲自下厨煮碗面,和大哥二哥一块过,每人送一个生辰礼。如果爹在家的话,就再加上一个爹。”
闻琮每提到一个人,闻辛脑海里便浮现一个影像,直到最后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场景。闻琮就在那场景的最中间,侯夫人站着抚摸他的后脑勺,脸上带着笑意。闻珩虽然从小就很严肃,但在这时候,嘴角也有未完全压下的笑意。至于闻琤,虽说和幼弟颇有矛盾,到底不会在他生辰礼时砸场子,也配合地露出了笑。几人围坐在一块,热热闹闹的,突然看向门口,俱是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样,原来是浔阳侯紧赶慢赶,在这关头赶了回来。
闻辛沉浸在这幻想之中,直到被闻琮轻轻一声问话惊醒:“想什么呢你”
闻辛看向他,她和他眉目都肖似侯夫人,彼此之间有些相似,可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将那幻想之中满脸笑容的人误当作自己。
闻辛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看起来并不高兴。闻琮其实很惊讶自己能从闻辛的神情中看出这么多情绪,要知道,闻辛很少笑,便是笑,也不是在他面前笑。他看得最多的,便是闻辛眉头微蹙,冷着一张脸,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的模样。可现在的闻辛,看起来就像一个寻常的十岁少女,可以柔弱地露出悲伤这种情绪。
闻琮不喜欢她这种模样,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你问我的生辰,那你呢你的生辰是什么模样”
闻琮知道侯夫人有多喜爱这个女儿,虽然想不通这般喜爱为何要将她放在白云寺中近十年,但他不认为侯夫人会害闻辛,自顾自地以为闻辛在白云寺中过得也当很好,这才敢问出这句话。
闻辛的生辰是什么样的闻辛没有过过生辰。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闻辛一路长到六岁,偶尔见几个年岁小的师侄谈及生辰,才知道原来每一年里都有这么特殊的一日。闻辛询问天鹤大师,天鹤大师便顾左右而言他,闻辛缠着他,成日里老和尚老和尚地唤,将天鹤大师缠得头晕脑胀,甘拜下风,这才不得不开口。
闻辛从小便是个说话算话的姑娘,所以天鹤大师与她约定,他可以告诉她,她的生辰是何年何月何日何时,可她也要答应他,只要在寺中一日,便一日不可以庆祝生辰,而只要他未松口,她便一日不可离开白云寺。
闻辛应下了这个约,知道了自己的生辰。后来,她后悔了。不是后悔与老和尚作了这个约定,而是后悔知晓了自己的生辰。每一年的九月初三日,她都过着与往日一样的生活,却要比平日不开心许多。
闻辛回想着那些年,不知不觉中便说出了口。
闻琮不曾想过,闻辛在白云寺里过的是这样的生活,此刻已是目瞪口呆,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闻辛却没有沉浸在过往里,她现下再作回想,思及她和老和尚的约定,总觉得有些古怪在其中。闻辛想不明白,再抬头时又觉得闻琮神情古怪,便从袖袋里掏出一个香囊递给闻琮,借此打发闻琮走。
闻琮正是心情复杂之时,见闻辛递来一个香囊,结结巴巴道:“这是什么”
闻辛道:“送你的礼物,你回去吧。”
闻琮接过香囊,甚至没来得及去看上面的花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