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家有三位少爷, 大少爷闻珩, 如今已年满十八, 尚未婚配, 不知是多少贵夫人眼中的佳儿良婿。
二少爷闻琤, 年方十五,名声虽逊于兄长, 但到底年纪还小,来日可期。
至于三少爷闻琮,那可是个脾气大的主, 整个京城内都有名。要说他是个欺负弱小的纨绔子弟,那还真是冤枉他了, 这位公子哥专挑家世和他差不多的下手,要么约架要么捉弄人, 堪称京城纨绔界一害, 被他盯上的人真是有口难言。
侯夫人文弱, 管是管了,却无法真正管动他。闻琮在外边是个混世魔王, 在母亲跟前却表现得又乖又听话, 侯夫人如何教诲他都连连点头。奈何到底是左耳进右耳出, 只将表面功夫做的无可挑剔,转头还是该如何就如何。闻琮对着母亲温文有礼,对其他人可不这样,谁告了他的状,他都是要一一算账的。这一来二去, 也就没人到侯夫人跟前告状了,侯夫人还以为闻琮是真的改邪归正了呢。
至于浔阳侯,过去的十年里有八年在北境戍边,回来的那短短时间里,自然没人不长眼,拿儿女之事叨扰他。可听说浔阳侯这次是调职回京,以后便常在京城,不像从前那般聚少离多,也不知会不会管教管教闻琮。
这些事闻辛在侯府的这些天没少耳闻,她虽没用心听,奈何天生聪慧,便是不走心也记下分。
演武场里,有人来得比她还早,还不止一个。个子更高的那个显然是闻珩,他刚刚打完一套枪,此刻看见闻辛,停下了动作。他旁边的那个是闻琤,正在练剑。闻琤显然要不专心一些,一看见闻辛,也不坚持着把剑练完再说,立时便停下了动作,兴致盎然地转过了脸。
闻珩眉头微皱,看了二弟一眼,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将目光转到闻辛身上。
闻辛任他打量,还很不客气地打量回去。
闻珩有些想笑。
闻辛出生的时候,两个弟弟还不怎么记事,他却已经八岁了,对这个小妹妹,他其实是有些印象的。
妹妹还是红皮猴子的时候,闻珩就挤在旁边看过一眼,说了句“妹妹好丑”,被浔阳侯一巴掌拍脑袋上教训了一顿。再后来,闻辛变成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娃,就怎么看怎么漂亮起来。
闻辛大概是小娃娃里最活泼好动的那一种,日也笑,夜也笑,好在她不哭,虽然还是闹得浔阳侯和侯夫人头大如斗,心里却是在笑的。闻珩过来看妹妹一眼,便能看到妹妹伸出手想要抓他,他调皮,伸了一只手指去逗她,被她一把抓住。
小孩子的力气比他想象的大,但身上又太软,他挣不开妹妹的手,又不敢用力。最后闻珩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委屈地憋红了脸,在侯夫人含笑解救他的时候丢脸地大哭出来。
闻珩还记得,自己那时候在心里悄悄地想,妹妹真坏,他不要妹妹了。
后来妹妹就生了病,一个又一个的大夫被请到府里。有的大夫看了一眼,摆摆手示意自己无能为力,有的大夫好一些,叹口气开了药,说让试试看。
可怜妹妹小小一个人,天天便要吃苦药,吃了还不一定能治好。闻珩都听到了,说是妹妹的身体越来越差,好几次都要熬不过去呢。
那时候闻珩隐隐觉得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他不想要妹妹,妹妹是不是就不会生病了他想要去向父亲母亲坦白,却听到了两个人的谈话,提到了什么天鹤大师,父亲说要求一求。再后来,天鹤大师便来到了家里,接走了妹妹,还给妹妹起了个名字,叫做闻辛。
妹妹住到了白云寺。闻珩问侯夫人:“妹妹什么时候回来”
侯夫人抱着他流泪,说不出一个字来。
闻珩又问:“那我可以去看妹妹吗”
侯夫人红着眼睛道:“以后不要提起你妹妹,一个字都不能提,听到了没有”
闻珩还想说些什么,看着侯夫人严厉的样子又咽了回去,他不再提及妹妹并不是因为害怕母亲,而是因为心疼母亲。因为他发现,侯夫人的严厉并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悲伤。
慢慢的,家里没有再提过闻辛的存在,就好像闻家从来没有这位大小姐一样,就连闻珩,也渐渐忘了这个妹妹的存在。
只是有时候,他会看到母亲跪坐在供奉了观音娘娘的佛龛前,低眉敛目,默然无语,好像在心中祈求着什么。
闻珩从没有问过,但他觉得,侯夫人那样做时,心里想的念的,便是闻辛。
而现在,这个妹妹终于回家了。闻珩有想过,这个快十年未见的妹妹,到底是什么模样,她又会不会也有些思念他们。
可当他第一眼看到闻辛的桀骜不驯时,心中便想,妹妹就理所应当是这个模样。她被安置在白云寺,十年里没有见过家人,对家人没有怨恨已是难得,没有感情更是自然。他虽然觉得妹妹亲切,可真要说情深似海亦是汗颜,现在这样,兴许已是最好,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回来就好。
闻珩想了这许多,因此错过了说上一句开场白的机会。</p>
闻琤先开口了:“你这狗,能不能给我玩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