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倓看着朱邪狸表情淡定的模样, 心里十分不淡定, 他忍不住握住朱邪狸的手腕问道“不是, 你好好的参李林甫做什么你参了他什么”
“逾制。”朱邪狸认真想了想说道“应该也算不上参吧, 毕竟我对汉人的规矩不是特别明白, 不知道李相家里建以重拱藻井, 堂舍超过五间九架是常态”
李倓
他就说昨天朱邪狸怎么会去见李林甫, 按照朱邪狸的脾气,就算李林甫召见他, 他应该也是一口回绝。
合着在这里等呢可是李林甫这样的老狐狸怎么可能被参这么一本就回倒台
反而是朱邪狸会有危险吧。
李倓越想越是不安心,便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朱邪狸笑道“不用担心, 圣人又不会怎么我。”
李倓严肃脸说道“但是李林甫那个老匹夫说不定会为难永寿郡王啊。”
虽然朱邪狸有永寿郡王妃撑腰,可那毕竟是他亲爹, 永寿郡王真的要收拾他谁都拦不住。
朱邪狸此时换好了官服说道“放心吧, 不会有事请的, 更何况你现在这身衣服去大朝会也不合适。”
李倓说了一声“等我。”
然后用了大概生平最快的速度换了一身衣服。
朱邪狸歪头看着李倓,只觉得这一身朱袍越发衬得李倓皮肤白皙, 举止风流。
朱邪狸问道“圣人没有说要你也去, 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李倓倒是很淡定“能有什么问题更何况你现在是我下属,出了事情我自然也是要负责的。”
朱邪狸叹了口气说道“早知道我就不参了,本来其实也没想参他,只不过,我还真担心阿爹答应这门亲事。”
李倓手一顿, 转头看着朱邪狸问道“所以你就是为了不娶李家小娘子, 才参了李林甫一本”
朱邪狸坦然说道“是啊, 要不然我参他干嘛”
李倓站在那里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出该说什么,最后只能承认这位才是个狼人。
之前他防守反击算什么啊那是人家打上门了他才开始,不管最后赢的是不是漂亮,他也挨打了。
这位是发现了人家的意向,就直接伸爪子挠了一下,管你是不是真的能成,防患于未然总是没错
李倓认真地看着朱邪狸说道“我现在相信你是狸奴养大的了。”
朱邪狸木了一下,看着李倓半晌才说道“你这是说我爹是狸奴还是说我娘是狸奴”
李倓“不,我说的是你的救命恩猫。”
朱邪狸顿时哭笑不得,这又是哪来的传言他什么时候被猫养过严格来说,他就是跟猫一起生活过两天而已啊。
不过还没等他解释,李倓便低声说道“李林甫这些年门生故旧遍天下,御史台很大一部分都是他的人,如果李林甫家里真的逾制,你参他是没问题的,然而现在却把你喊过去,那么就证明这些人又要开始诡辩,到时候你应付不来就看着好了,让我来收拾他们。”
朱邪狸看着李倓笑眯眯说道“好呀。”
而李倓被他的笑容晃了神,发现心跳开始加速之后就移开了目光,心中有些纳闷,他以为自己早就对朱邪狸的美貌免疫了,怎么还会时不时的被迷惑到呢
两个人到了宣政殿的时候,满朝文武已经在开始下一个议题了,毕竟也不可能大家大眼瞪小眼等着他们。
这个议题结束时,齐常侍躬身说道“圣人,宁王殿下携左金吾卫中郎将正在门外候旨。”
三十一郎也来了李隆基直觉今天怕是不太能善了,不过上次李倓大发神威的时候,李隆基并没有现场看到,还是后来听高力士叙述才知道前因后果。
如此说来他倒是挺想看李倓与御史争辩的,毕竟从开朝到现在他们老李家也没几个能跟御史打嘴仗的孩子。
想到这里他便说道“宣。”
而在场的其他官员,尤其是御史们听到宁王两个字就头疼,不约而同就只有一个想法他怎么也跟着来了
就连李林甫都开始怀疑,朱邪狸参他是不是李倓指使的
朱邪狸反抗不成就只能上奏疏参他
就算李林甫再怎么善于揣测人心也想不到朱邪狸会因为不想娶他女儿而参他啊。
毕竟宰相的女儿多少人想娶,虽然身份比不上公主,但是娶了宰相女儿在朝堂之上不仅不需要避讳,还会有老丈人帮忙。
所以李林甫只能当成这是李倓对他的反击,这样一想他又有些瞧不起李倓,憋了两天就参了他一个逾制,就这点手段,枉他还将李倓当成心腹大患。
不过想想也是,宁王再怎么天生聪慧也不过十几岁,上一次之所以他能赢不过是他们太轻敌。
这一次有了准备,必不能轻易放过他
李林甫暗下狠心,但表面上却还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
此时李倓带着朱邪狸步上大殿,众人都忍不住围观了一下。
不得不说,抛开立场来看的话,这两位还都是难得一见的美少年,作为颜控十级患者的各位官员,哪怕害怕李倓那张嘴,也忍不住欣赏了一下这两位的美貌。
李倓跟朱邪狸行礼之后,李隆基就对着李倓招了招手说道“三十一郎,来。”
李倓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看站在下面的太子李绍,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太子都没上去,他上去好像不太合适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李隆基又对着他招了招手。
李倓无奈只好提步走了上去,而后站在御座边上,对着朱邪狸眨了眨眼。
此时就剩下朱邪狸一个人站在大殿上,他也是第一次面对着这样的场面,沐浴在众位官员的目光中之下,他居然还颇有些泰然自若的意思,一点也看不出紧张。
就凭着这一份沉稳有度就足以让很多人对他改观,就连李林甫到现在想的还是要将在朱邪狸从李倓那里调出来,然后还是让他当女婿
李隆基看着李倓微笑问道“三十一郎怎么也来啦”
李倓说道“我听说下面人犯了错,就想来看看,若是这真的,那就是我管教不利,自然是要请罪的。”
李隆基奇道“谁说他错了”
李隆基一边说着还一边扫了一眼齐常侍,齐常侍当即腿有点发软,战战兢兢地看着李倓。
李倓坦然说道“没人说啊,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喊他过来,但是我们两个本来是不用参加大朝会的,现在忽然把他喊过来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我就猜测他是不是犯错啦。”
李隆基不由得笑道“说不定是他做了好事要赏呢”
李倓歪头说道“如果阿爹要赏的话,就直接下旨了,哪里还用得着喊他过来啊。”
李隆基大笑两声说道“你这张嘴啊,好了,你也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事,他上了奏疏到御史台,写的还十分不错,之前你也说朱邪中郎天生聪颖,文韬武略都十分不俗,便想见见他罢了。”
李倓顿时吃惊“他参了人参了谁啊”
李林甫在下面听得一脸黑线外加咬牙切齿,他才不信李倓会不知道朱邪狸参的谁,居然在这里装傻充愣,这位宁王果然不能小觑。
其实谁都不相信李倓什么都不知道,然而他们怎么想没用,李隆基信就行了。
李隆基便说道“他参中书令李林甫逾制,你怎么看”
李倓直接说道“哦,那就看李相有没有逾制啊,如果逾制那就是参的对,如果没有那就是他错了,该怎么办怎么办呗,随便参人怎么能行呢那不是跟某些是非不明的御史一样了吗”
御史台本来都在夹着尾巴小心做人,结果万万没想到一个不小心还是被点了名,顿时腿一软。
尤其是参过他的御史,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个某些是非不明的御史说的是自己。
御史们有点心塞,这件事明明跟他们没关系啊,怎么又被点名了呢
之前跃跃欲试想要帮李林甫出头的御史此时也决定观望一下。
李隆基对于李倓的心直口快也是有些哭笑不得,拍了拍他的手说道“好了,你这张嘴暂且休息一下吧,朱邪狸,你参中书令逾制可有证据”
朱邪狸刚刚从李倓和李隆基的互动之上,稍微摸到了一点李隆基的性格,此时便行礼说道“回圣人,我那份奏疏主意并不是要参中书令,只不过是想要询问唐会要是不是已经有过修改,对于王公以下屋宅的规制改了如果是真的,我也想给我家改改。”
正在一旁望天的朱邪骨咄支
李隆基便问道“哦中书令家中是何样貌”
李林甫咬牙出来跪地说道“此乃臣之过错,只是臣越是年高便越是想念年幼时承欢曾祖膝下之时光,一时不慎,还请圣人责罚。”
别的事情李林甫还能反驳一下,但是这件事情罪证堂堂正正摆在那里呢,李隆基只要随便派个人去看看就知道。
更何况李林甫一点也不信李隆基会不知道他逾制,毕竟每次封赏都是派身边的常侍过去,甚至还有几次是高力士亲自前往宣读圣旨,这种事情高力士会隐瞒吗
然而以前李隆基从来没有追究过,这一次只是一个小小中郎将参了一本,李隆基就如此大动干戈,这其中的意味李林甫不敢深想,一想就忍不住汗流浃背。
李倓听到李林甫在那里卖惨,忍不住想了一下他曾祖是谁,往上推一下才想起来他的父亲是范阳郡王李孝协的弟弟李孝斌,而祖父则是唐高祖族弟长平王李叔良。
李林甫的父亲不是嫡长子没有继承爵位,而本人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所以到最后也不过就是有个宗室身份,爵位是没有的。
当初如果没有分家的话,李林甫倒也真可能在王府住过。
然而你住过王府并不是你将自家的屋子打造成王府的理由啊,大唐宗室千千万,大家都这么干那还规定个什么劲儿
李倓刚想张口,朱邪狸似乎十分恍然十分感动地说道“所以李相因为想念幼年生活而将屋子打造成这样,也是想要激励自己要努力吗如此是我狭隘,不懂李相高志。”
李倓你牛批
这特么不就是说李林甫想要封王吗然而李隆基到现在都没有给他封王,要知道他好歹是宗室出身,如果真的像是下面人捧的那样有大功于国,不封王也要封爵,然而李林甫现在好像还是没有爵位啊。
李倓开始思考要不要回头参他一个怨望。
这可是个很诛心的罪名啊,怨望就代表着对皇帝不满,李隆基如今说他刚愎自用或许有些过分,但绝对不喜欢臣下有这种想法。
这样一想,李倓还有点遗憾,他手下没有打手真是不方便啊,看人家李林甫做什么都有小弟出头,小弟摆不平的才会自己亲自出马。
换到他就必须自己出手,这个差距真不是一般的大。
李林甫混迹官场多年,想的只会比李倓多不会比李倓少,此时他一口咬死说道“臣只是怀念祖父而已,并无其他想法,臣对圣人之心日月可鉴,圣人可要明察啊。”
李倓倒抽一口气,看着即将步入老年的李林甫对着几乎已经步入老年的李隆基各种表白心迹,简直是辣眼睛,哪怕李林甫长得好看也不行啊
李隆基和蔼说道“你思念先人也是一片诚孝之心,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此事是你错了。”
李林甫麻溜说道“臣有罪,臣认罪。”
于是李隆基直接让有关部门去定罪,当然这个处罚的轻重还是要看皇帝的意思。
而李隆基的意思很明显,要罚,但是并不需要重罚。
等到退朝的时候,李倓忍不住思索他跑这一趟到底是为啥,朱邪狸都没跟对方吵架啊,一句话就把李林甫给推到坑里了。
回去的时候,朱邪狸显然也有些茫然“就这么点事儿”
这哪里用得着把他喊过来对峙啊他原本真的以为李林甫是想要反咬一口,所以也做好了要打口水仗的准备,结果就这样
李倓一边走一边低头思考半晌说道“李林甫势大,如今还没有出现一个可以遏制他的人,就连安禄山也被他压一头,其他人更不用说,至于杨钊他现在还看不出什么,圣人绝对不想要看到一家独大的场面,但又不能无缘无故就处置李林甫,你倒是给了一个好借口。”
朱邪狸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其实从之前李林甫参了李倓,李倓却能全身而退,甚至还让他执掌左金吾卫开始,朱邪狸就觉得李隆基对李林甫是有些不满的。
要不然他这封奏疏也不可能递上去,当然这些分析就不用说出来了,万一阿恬觉得他心机深沉,日后疏远他怎么办
是以朱邪狸便说道“那看来是我运气好了。”
李倓转头看着他忍笑说道“李林甫大概想不到他好心想要嫁女,却落得这么一个结果。”
朱邪狸也忍不住笑道“我亦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两个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人开开心心的各回各家,李倓甚至还将参李林甫怨望的想法往后压了压,毕竟如果再来一本的话,李林甫狗急跳墙,那就不好玩了。
目前为止他们能够得手完全是因为李隆基想要敲打李林甫,如果他不想敲打,那么这些手段都没用。
最重要的还是要发展自己的势力啊,李倓一边感慨一边开始整理自己昨天的资料。
第二天朱邪狸依旧风雨无阻的过来接他,搞得李倓还有点不好意思。
他坐在马车上说道“以后你不用来接我啦,你家里离值房更近一些,不如直接过去,你来我这里还要早起一会子。”
朱邪狸看了他一眼说道“也没什么,反正每天早晨我也要起来读书练武的。”
李倓
朱邪狸的刻苦用功衬托的他越发像个咸鱼。
朱邪狸见李倓不说话,忍不住垂眸问道“阿恬是不方便吗那我不来了。”
虽然他的语气表情都很正常,但不知道为什么,李倓总觉得他此时十分委屈的样子,连忙说道“这倒是没有,就是觉得你多睡一会也是好的,哎,自从开始点卯,我就觉得每天都睡不醒,怀念之前不用工作的日子。”
李倓这说的是真心话,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期盼过有实职,尤其是他不缺钱了之后,就更没动力了。
结果没想到早早就被在拽去当了童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