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娇是被食物的香气唤醒的。
她起床, 叠了被子,换了校服,然后走进卫生间洗脸刷牙。卫生间的镜子照映出了她现在的样子——
当下流行但却显得厚重蠢笨的齐刘海,扣住了她的脑袋。
她的鼻梁因为肥胖而不太明显,她的唇形略厚, 唇色偏深。这样的五官,很容易将人衬得土气。
但这些都不重要。
因为最糟糕的是她的皮肤。
进入青春期, 随着激素分泌,因为个体差异,有的人会疯狂出青春痘、长闭口,而有的人却顶多熬夜时冒一两颗痘痘。
这具身体很不幸,是前者。
她的两颊分布着大量的痘痘,泛红带白点。如果撩起刘海的话,底下应该也有不少的痘痘,而且可能会因为刘海闷着, 比两颊更加严重。
她揪起一撮刘海, 试着系了个小揪揪。
……嗯, 看上去有点蠢。
看来还得长长一点才能扎起来。
原身有300度的近视, 闻娇挪动身体, 朝镜子凑得更近了。这样便于她更好地了解这具身体。
等凑近了。
闻娇才看清,原身有一双圆圆的眼睛,瞳色浅,睫毛长长卷卷。
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儿,眼睛酸了酸, 流出了眼泪。倒不是闻娇哭了,而是因为原身长着倒睫,很容易产生异物感,自然就流泪了。
闻娇直起身子,拉远了和镜子的距离。
这时候,有人走过来拍响了卫生间的门:“娇娇!好了吗?快点,吃早餐了!”
“马上就好。”
闻娇应完声,打开水龙头,洗脸、刷牙。
然后她扎好了马尾,戴上黑边的大框架眼镜,来到了饭厅。
桌子旁坐着一个中年妇女,大概是因为生活中的辛劳,她的眼角和嘴角的皱纹格外的明显。她应该也从没有过好的保养,所以脸色泛黄,有些部位还带着晒得黑红的痕迹。
这是一个无法和“美丽”沾边的女人。
她是原身的母亲,赵金梅。
“书包给你收拾好了,吃完赶紧去上学。”赵金梅抿了抿唇,她的眼角下垂,面露不满。
说着话,她拿了个水煮鸡蛋,放在了闻娇的面前,这才又接着说:“学怎么能说不上就不上?前两天感冒脑子烧坏了?说什么胡话!”
闻娇拥有的原身记忆,一下子和赵金梅的话串起来了。
这应该是原身初二这年,因为父母的工作调动,她跟着转了学校。新学校里,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的环境,加上周围人不怀好意地起外号,攻击她肥胖、满脸痘,像只癞□□……原身开始恐惧去上学。
为了避免去学校,原身先是洗冷水澡,将自己冻病。
但病很快就好了。
她没办法,只能说:“我不想去上学,我……我不想上学了。”
她连复述同学们对她的讥讽都不敢。
她每次回想那些字眼,都觉得有针扎在心里一样,又酸又疼。提一次,就是一次伤害。
赵金梅不明就里,听了这话,当然火冒三丈,但念到女儿才刚刚病愈,才没有发火。
只是到了早晨上学的时候,难免说了原身两句。
原身是个性格比较内向的人,她的父亲忙于工作,母亲忙于照顾家庭,同时也得工作,父母和女儿之间缺乏了长期的沟通。以致于原身的表达能力越来越差劲,也越来越不敢张嘴。
学校里的语言欺凌,加重了这种情况。
当赵金梅粗暴地催促她去上学,不许再说那些话之后,原身彻底失去了控诉的能力和欲.望。
学校里的麻烦得解决。
但家里的麻烦同样得解决。
闻娇没有动面前的食物,她咬紧了唇,开始运用起自己精湛的演技……她攥紧拳头,身体颤抖,脖子根都涨红了,像是在极力忍受着什么痛苦。
赵金梅觉得不对劲了。
她抬头去看闻娇:“怎么了你?我说你,你还不乐意?上个学,至于跟要你的命一样吗?不去上学,你想干什么?去超市当收银员吗?去洗碗端盘子吗?你脑子里一天都在想什么东西!”
上个世界好歹也是顶级影后。
闻娇闭了闭眼,颤抖得更剧烈了,她先是作出急促呼吸的声音,但实际却悄悄屏住了呼吸……
她的脸开始发白,短短不过十来秒的时间,就转为惨白色了。
大脑缺氧,眼前开始变得眩晕。
闻娇一头从椅子上栽倒了下去,还带翻了放在旁边的书包。
赵金梅吓坏了,她赶紧冲到了闻娇的身边:“娇娇,娇娇你怎么了?娇娇?”
闻娇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站在床边,赵金梅则焦躁地坐在一只凳子上,时不时朝闻娇看过来。
之后护士开始询问闻娇,但不管他们问什么,闻娇都始终不开口。
赵金梅眼泪都飞出来了:“让你去上学,不是让你去地狱!你这是干什么?装哑巴吗?”
闻娇垂下目光,装作充耳未闻。
“既然醒了,走,回家,你好好跟我交代!你为什么不去学校?”赵金梅伸手就要抓她。
闻娇攥紧拳头,再一次表演了脸色惨白、窒息昏厥。
赵金梅又气又急,但到底没敢动她了。
医生护士们也看出了不对劲,他们建议先住院观察两天。
为首的年轻医生,迟疑片刻,更转头对赵金梅说:“应该不是病理性引起的反应,有可能是心理影响到了生理,才会有这种应激反应。您可以带她去……看一看医生。”他顿了顿,说:“心理医生。”
赵金梅先是一愣,随即她皱起眉,说:“什么心理不心理?”
很显然,她这代人,对于心理疾病一点了解也没有。
年轻医生无奈地道:“这只是我给您的一点建议,您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