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确实很想在这样关键的时刻陪在许攸宁身边, 但许攸宁担心会吓到她, 无论如何都不同意。
最后见叶蓁蓁始终不肯离开, 他干脆狠了狠心, 抬手将叶蓁蓁紧握着他胳膊的手拽了下来, 然后将她往后一推, 沉声的喝叫她“出去。”
叶蓁蓁哭声一滞, 一脸震惊的望着他。
许攸宁在她面前一向都是很温和的,从来没有用这样凌厉的口气跟她说过话, 还要赶她走。
不过叶蓁蓁心里也明白,许攸宁现在之所以会这样做,其实也是在为她好。
晓得自己再待在这里肯定不行,叶蓁蓁跺了下脚, 抬脚往屋外就跑。
跑到门口的时候她停下脚步,转过身看许攸宁。
许攸宁刚刚也是狠下心来才能面上做了对她凶的模样出来, 其实心里也很担心, 所以一直在看她, 面上满是担忧。
这会儿见叶蓁蓁回过头看他, 不想她又回到他身边陪他, 干脆又狠了狠心, 别过头去不再看叶蓁蓁。
好在叶蓁蓁也还算懂事, 没有再过来, 甚至都没有说一句话, 反而默默的将房门带上了。
听到关门的声音许攸宁才转过头来。
见叶蓁蓁已经出去了, 门也关上了, 他才低头看向手里面拿着的那只瓷盒子。
随后打开盖子,就见里面装的是黑色的膏泥,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闻着气味清凉微涩,仿似加了薄荷,麝香之类的中药。
许攸宁心里其实也不大相信这个膏药,但是他现在的情况已经是这样了,说不得也只能赌一把。
若赌输了,他无非还是个残废的人,但若赌赢了,他就能重新站起来。
这样一想,这件事对他而言就只会有好处,没有一点坏处。
至于说这折断断腿的事,许攸宁唇角微牵。
也无非是再经历一次断腿的痛罢了。
就将盖子重新合起,放在身侧。
担心待会折断断骨的时候他会忍不住痛叫出声,他还特地将搭在床头的一方手帕拿过来折叠好,然后紧紧的咬在口中。
这块手帕一开始其实是叶蓁蓁的。还是上次在族长家因为田地之争的时候,他因为单腿站立时间过长额头上有汗,叶蓁蓁拿了自己的手帕出来给他擦汗用的。随后他虽然将手帕洗干净了要还给叶蓁蓁,但叶蓁蓁说她有好多手帕,这块就给他,让他平常用来擦个汗,或者擦个手的时候用。
待做好这些准备,许攸宁才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
因为已经上床要睡的缘故,这会儿他身上就穿了一套白色的布里衣。因为考虑到待会儿折断断骨之后还要擦膏药,所以他便先将外面的裤子脱了下来,只留了贴身穿的一条亵裤。
然后他很冷静的伸手在自己右腿的伤处摸索着,查看断骨所在处。待摸索到了,他没有半点犹豫,双手猛然发力的就往下按了下去。
他雕木雕三年,手上力气极大。又在这般猛然的爆发之下,不说只是根骨头,便是一根铁棍只怕也会有所弯曲。
咔嚓一声响,是已经合起来的断骨断了。同时连带着这些年伤处那里长的所有的畸形骨节也都一齐痛了。
断腿之痛非比一般,饶是许攸宁素来是个从容镇定的人,这会儿也忍不住闷哼出声,额头冷汗沁出。
甚至整个人痛的都差点儿有些坐不住。身子摇晃了两下,眼看就要往后仰倒下去,忙伸手紧紧的握住了旁侧的床栏。
叶蓁蓁虽然走出了屋,但她并没有听许攸宁的话回自己的屋睡觉。
现在这个情况下她要是还能睡得着,那可真是太没心没肺了。
但也知道她若还待在许攸宁身边肯定会打扰他,便只站在许攸宁的屋门外,不肯离去。
她原还想去叫许兴昌和叶细妹起来,但一想就算她现在叫了他们起来,告诉他们这件事,除了让他们白白担心,其实也没有什么用。而且刚刚许攸宁也特地的跟她提起过,叫她先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叶细妹和许兴昌知道。
特别是许兴昌。因为许兴昌对他断腿的事一直耿耿于怀,若告诉他这件事,只怕他心中定然会升起无限期望。但若是这膏药最后证实果真无效,岂不是又要让他失望一次。
很显然许兴昌的心里承受能力远远不如许攸宁,若再让他失望一次,不晓得他会怎么样。
所以最后叶蓁蓁一咬牙,决定暂且还是谁都不告诉的好。
但她也放心不下许攸宁,所以就弯着腰,耳朵紧贴在门板上,屏声静息的静听着里面的动静。
叶蓁蓁其实不是个胆子大的人。现在堂屋里面没有点灯,漆黑一片。屋外更不消说,已经是二月下旬,月亮还没有升起来,只有微弱的星光。
乡村里面入了夜之后很安静,村前头又很空旷,叶蓁蓁能听到风呼啸着从前面堤坝那里卷过来,还有夜枭凄厉的鸣叫。
但是这一切她现在全都顾不上。她胸腔里的一颗心高高的提了起来,只想知道许攸宁现在怎么样了。
忽然隔着门她听到一声闷哼声。虽然声音很低,也很快,要不是她一直耳朵紧贴着门板也不会听到这一声。
叶蓁蓁的一颗心立刻剧烈的跳动了起来。犹豫了片刻之后,她还是推开半边门,悄悄的侧身进去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