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晟誉深夜回到家时, 客厅还为他留着暖融融的灯。
他以往每次看到那暖橙色的光时都会觉得心里一软,像是知道有谁在心里小小的期待着他回家。
可今天他连鞋都忘了脱,也没回卧室, 反而神色有些涣散,失魂落魄的径直坐到了客厅中的沙发上。
他双手支着下颌,神色难言的疲惫。他想起十几年前, 长的和他几乎是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男孩小大人一样站在他面前, 告诉他,他实际上有三个孩子。
多可笑。
阮晟誉那时候正深陷于一个几乎要将整个阮氏拖垮的项目中, 他哪里有什么心思来认几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哪怕那个孩子那样像他。
丝毫不曾畏惧他的气势的男孩黑眸沉沉, 竟比他面前的一众大人都更加稳重。
他静静开口,不诉说他的想念,不诉说他这么多年生活有多困苦,不诉说他们的母亲有多爱他。
他只说他能让阮氏起死回生。
他说他要为他的妹妹找一个爸爸。
他说不愿再考究别人,阮晟誉正合适。
他说这是个交易,阮晟誉如果拒绝,阮氏就注定和他的愚蠢自大一起覆灭。
阮晟誉脑海中略过的第一个想法是温时云那个狗东西又要害他。
然后阮晟誉才用正眼看了看男孩子,记住了他的名字,阮简铖。
随他姓。
七年, 他才找来。
七年,温时云藏了她七年。
原来他和谢语莲早已经有了三个孩子,原来温时云那个狗不是在金屋藏娇,也没有偷摸娶她。
他都快忘了她了。
“晟誉,你怎么坐在这”
阮晟誉回过头, 谢语莲拢着轻纱的外套,里面已经换了真丝的吊带睡裙,神色柔弱又担忧的看着他。
阮晟誉的眸子瞬时柔软了下来,“刚回来,有些累,在这歇一会。”
谢语莲听了,握着外套的手指下意识的蜷了蜷,有些紧张,“是吗,怎么不回屋里歇着。”
阮晟誉笑了笑,没说话。
谢语莲就咬紧了下唇。
阮晟誉轻叹一声,他这么多年都把她当少女宠,宠的她的确不谙世事了些,心中就更藏不住事。
“白景逸我信不过。他这个人手段太激烈,眸子中目空无物,无情无义,我不会把漫漫交给他的。”
谢语莲却睁大了眸子,眼中闪过几分迷茫。
阮晟誉愣了愣,难不成她并不知道白景逸的事心思百转,阮晟誉脸上却已经扬起温和的笑意,“语莲,不管漫漫是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我都一样爱她。”
“你,你知道了”
谢语莲的神色陡然变得慌乱了起来。
她竟一时有点不敢看阮晟誉。她根本不知道阮简铖他们当初是怎么做的,这么多年,阮晟誉明显都是拿阮漫漫当亲生孩子看待的,而她,她也一直默认了
“语莲,过来。”
阮晟誉温声说道,轻柔的把走过来的女人拥入了怀里,“我没怪你,我知道你们是想对漫漫好,不让她受到那些外人的轻视和碎语。”
阮晟誉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谢语莲顺滑乌黑的长发,漫漫那么好,是他也会想给她最好的,让任何人都无法伤害她。
只是,他轻轻叹了一声,要留下漫漫,何其艰难。那位白氏的年轻家主,看起来可是势在必得啊。
一个女孩而已,白景逸又何必那么上心,不如说白氏真正的继承人死了对他才更有好处。
他们家又不缺个女孩,他阮家才缺呢。
阮漫漫在家里小猪一样养了几天病。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突然把自己掉进了四米多的陷阱里,这几天家里人都把她当易碎的琉璃器一样,好像一转身她就要不见了。
以致于阮漫漫已经忘记了那一天救出她的男人。
家庭医生在帮她涂好药后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一旁静静的注视着她在画板上随手画下的向日葵。
向日葵颜色浓烈,传递着女孩快乐又阳光的心意。
看来是没有留下什么阴影,只是他翻开手中的病历表,就又有些叹息。
创伤后应激障碍,轻微的幽闭恐惧症。
绑架案带来的后遗症女孩其实治疗的很好,她有很强大的内心,也有很信赖的亲人。上次见她时,他几乎已经看不出在她身上经历过什么了。
只是
“幽闭恐惧症是不是又犯了。”
阮漫漫的画笔有一瞬的迟钝。
“嗯。”
女孩子诚实的点点头,她并不对自己的情况讳莫如深。更何况他已经做了她很久的医生,女孩对他显然已经足够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