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
天气晴朗。
这几日未下雪, 气温稍有回升。道路两旁, 覆在树上的积雪开始缓慢融化。水珠缀在枝头,在风中摇摇欲坠片刻, 最后还是抵不过重力朝下坠去。
“啪”
清脆的一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病房内, 捡起掉在地上的圆珠笔,掸了掸灰, 徐医生把笔插回胸前衣兜, 然后笑眯眯地看向坐在床上的少年“这两天你恢复的情况不错, 没什么问题的话, 下午就可以办出院了。”
命可真大啊。
一边这么说, 徐医生心里一边想。
送来的那夜刚好是她值晚班, 听带队老师说这孩子是从山上滚下来受了伤。剪开衣服一看, 饶是做了这么多年医生见惯伤口,也免不了被直接插入小腿的木片唬一跳。
万幸的是。
木片插得虽深, 看起来血肉模糊,却没有伤到主要的神经。将木片取出后, 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正常的运动机能, 不会影响到以后的生活。
“谢谢医生。”
听她这么说。
贺寻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在山里的那一夜疼得太厉害,寒风萧索、意识混沌,他几乎以为要保不住这条腿。然而当时情况凶险,连命都顾不上, 哪里还能想到腿上的伤势。
如今看来。
结果倒不算太差。
“后面几个月自己注意点儿, 在学校别参加运动, 平时也要小心别磕着绊着。”
絮絮叨叨的, 又事无巨细地嘱咐好几遍注意事项,临出门前,徐医生想起了什么,扭过头去,“你妹妹呢最近怎么没看见她”
前几日查房时,病房里总能看见个小姑娘。乖乖软软的模样,看着就让人心疼。然而现在的孩子个个都早熟,起先她还以为是女朋友。后来听那小姑娘喊陪床的男人爸爸,这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儿女双全。
真是幸福的一家人。
话音刚落。
徐医生看见贺寻一愣。
随即唇角微弯。
今日天气好,阳光沾了点儿冰雪剔透的色泽,穿过病房,给少年镀上层明净和煦的边。一贯锋锐的眉目也因此柔软下来,平日冷硬执拗的黑眸微微敛起,衬得唇边的笑容愈发温柔。
“她去上学了。”他的嗓音有些哑,尾音却不自觉地上扬,“今天应该会来接我吧。”
这对兄妹感情可真好。
心里感叹着。
徐医生关上病房的门。
房门关上的瞬间。
贺寻终于笑出声。
腿上的伤还没好全,这么一笑,伤口就被牵得一跳一跳的疼。然而他却不觉,低低笑了好几声,这才勉强止住。
妹妹
想起前几日发生的事。
贺寻笑意渐深。
那日出声接下那一句后,时晚就蓦然愣在那里,显然根本没想到自己说的话会被听见。
须臾之后。
不过几秒时间,他看见她的脸一下红了。连露在病服外那一截雪白的皓腕都霎时沁出一层薄薄的粉,被扣住的指尖也瞬间滚烫起来。
眼角还有未干的泪。
无措地看向他,她紧紧抿着唇。
看上去快要羞哭了。
操。
回想到这里,喉头不禁有些紧,贺寻低低骂了句。
天知道那时候他有多想把她直接拉到怀里亲。
然而到底不凑巧,还没来得及动作,出去吃饭的时远志就拎了一大堆东西回来。吓得小姑娘直接抽出手,头也不回地跑了。
接着这两天再也没敢来。
啧。
掌心仿佛还残留有少女指尖温软的触感,贺寻抬起手,端详着自己手掌的纹理。
就这么乖的吗
算了。
目光渐渐灼热,片刻后,他懒洋洋放下手,随手拿起放在病床边的课本。
她想躲就躲吧,反正又躲不了一辈子。
“真是瞎眼看错了人”
出事后,一中马上就停了外出去基地上课的行程,全部改成在学校里培训。把手里厚重的竞赛书拍得啪啪直响,姜琦愤愤道“简直就是疯子就该判他死刑”
之前协助调查时被警察叫去了好几回,一来二去,姜琦总算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毕竟大家都只是普通学生,秦秋的行径实在太过骇人。实在后怕得不行,自从时晚回学校,她就紧紧围在一旁,小嘴叭叭叭个不停。
“你说秦秋究竟有没有神经病”姜琦还在担忧,一旁,时晚抿着唇,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然而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那天到底为什么会那么说啊
紧紧攥着笔,光是想到那日发生的一切,她的脸就烧得要命。
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知道是不是暖气开得太足,耳尖滚烫,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时晚迅速低下头。
没受什么伤,出院后就回到学校继续上课,然而坐在教室里,想到的却总是当时少年微微上挑、浸着几分笑意的黑眸。
真是
太丢人了
从小到大都是乖孩子,哪里说过那种话。耳边是姜琦的絮叨,低着头,时晚似乎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脸颊一下更烧。
那日羞得不行,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贺寻,又赶上时远志推门回来,吓得她赶紧就抽出手跑了。
然后再没敢去。
生怕被抓个正着,万幸的是,全身心都在工作上的时远志在生活上大大咧咧,根本没察觉到丝毫异样。
然而